通俗时代 24 | 大侠也迷茫，各自找出路

韦美天一直不理解，为什么香港荒诞不经、毫无思想内涵的武侠电影都没什么人大骂，冗长而粗制滥造的连续剧都能令观众割舍不去，他的大制作《侠客》却迎来一片骂声，硬伤到底在哪里？他很不服气，便找来传统的武侠小说《三侠五义》、《小五义》和现代新派武侠大家金庸、古龙、梁羽生的小说，还有连续剧《射雕英雄传》闭关对比，想找到病因和药。

深入研究一番，通过破解武侠小说的祖传秘籍，他终于发现：“悬念—这才是武侠片的精髓，只有悬念，与侦探片的悬念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悬念，才是吸引观众欲罢不能的独门绝技！《侠客》的硬伤就是悬念没有解决好。”

找到了病根，他打算从头再来，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新片《捉迷藏》彻底放弃什么思想、什么哲学，只把悬念解决好，让观众在层层剥丝抽茧的解决悬念中，在一面又一面意想不到的埋伏中寻求惊险而刺激破解之道。

香港电影《黑社会》，导演杜琪峰，2005年

与此同时，贾明为了利用网络的力量热捧《黑道》，干脆花钱收购了那几个大学生注册的网络公司“3Q 娱乐”。当时那几个大学生给他推荐公司的时候解释说3Q 就是 QQQ，他感到很别扭，总觉有阿Q 的嫌疑。学生说：“ QQQ 应该读作 3Q，和英文读音‘谢谢你’相同，这样很国际化，全世界都懂，以后到纳斯达克上市也减少了障碍。”他听了，更觉得这帮孩子有创意，虽然整天躲在出租屋里，眼界却比他开阔，他就不知道纳什么达克是在哪个国家，就同意签收购合同。

由于新出道毫无名气，影响力有限，“3Q 娱乐”为了热捧《黑道》雇了很多学生不停发帖子。被贾明聘请为顾问和军师的春花见点击率、投票率起色不大，暗暗着急，干脆剑走偏锋，策划了“华语电影观众网络大调查”和“华人最有影响的文化名人”两个主题同时上马，为《黑道》造势鼓噪。

贾明多年来做生意成功的经验是脚踏实地，担心“3Q 娱乐”规模小、刚起步，春花策划者两个主题的名头太大，担不起，就问：“这中国有十三亿人，海外有四千万华侨，咱们点击率和投票率有没有10%，一亿多？”

春花答：“怎么可能，全国哪个网络敢说他能达到这个数字？”

贾明又问：“哪有没有百分之一，一千三百万？”

春花无奈地摇摇头。

贾明急了，问：“那有没有千分之一，一百三十万？”

春花低头不吭声了。

贾明知道没有，实在忍不住，问：“那有没有万分之一，十三万？”

春花抬起头望着他，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贾明忙说：“当然真话。”

春花说：“才过一万多。”

贾明大惊，叫道：“才十万分之一，全北京一千多万人口才几百人投票，你就敢自称什么华语世界、华人世界，好像是在评全世界大奖呢。你这样做太虚了吧，怎么能服众呢？”

春花却说：“我有海外的投票人啊，我的学生在美国、日本都投票了啊，连香港老电影人胡娱乐也参加了投票，怎么不是全世界？再说，这数字只有我知道，我对外说是一百万、一千万，谁知道？难道他能来查我的机器吗？你知道不知道，这些年常连水参加的什么国际研讨会、世界写作会，名头说起来吓死人，其实根本都是忽悠国内的打工仔和打工妹呢，根本都是发达国家的一些像中国三本大学档次的民办机构，拿着一些跨国公司拨的款在糊弄落后国家，他们还以为我们是二十年前没开放一样闭塞好糊弄，也不睁眼看看，什么时代了？”

一番话把贾明说得惊讶得舌头半天缩不回去，原来常连水早就这么串通国外搞自己人了，怪不得春花能想出这些招数。他还一直奇怪一个农场出来的小丫头，怎么这些年变化这么大、这么快，原来都是跟了师傅学的。现在，既然他又没什么好办法，只好不管了，任她折腾。

在重复持续的鼓噪下，加之《黑道》贴近百姓生活的故事，市场上再一次取得了不俗的成绩。而且，马大龙的投票也一路遥遥领先，最终获得两个第一。这可把春花乐坏了，比她得第一还高兴。

但是，马大龙始终不敢相信他竟然比韦美天、杨春白、李安得票还高，怀疑贾明操纵网络在数据中捣了鬼，知道问了贾明嘴里也不会承认，高兴不起来。

颁奖典礼时，贾明花了老本，采取了电视转播，还邀请了因不断有人要求为文革和书中错误道歉烦恼不已而宣称隐退的常连水、香港著名电影人胡娱乐担任神秘嘉宾，香港名嘴花女士担纲主持。

参加颁奖典礼时，马大龙一路上直冒虚汗，不停地问贾明：“看着我，你敢向我保证票数都是真的？”

贾明虽然替春花背了黑锅，眼露迷离，不敢正眼看他，心里却很冷静，知道自己必须和春花统一战线，嘴上就信誓旦旦地说：“我是啥水平，又不懂网络，都是那些大学生操作，那些孩子你也见了，那么单纯，怎么会造假？”

马大龙又说：“如果有假，那不是捧我，是毁我，知道吗？”

贾明有些不耐烦，说：“获奖的还有常连水呢，他既是颁奖嘉宾，也是获奖人，你还不信吗？”

马大龙不好再说什么。

当站在领奖台上，和常连水一起接受贾明邀请的海内外媒体拍照时，主持人对马大龙说：“我们这个颁奖典礼通过电视和网络转播，全世界都能看到。这激动人心的时刻，马导手捧奖杯，最想说什么？”

马大龙有些激动地说：“我还没获得过什么有影响力的奖，今天我拿着这个奖，想问主持人，我现在能不能算世界名人？”

主持人有些吃惊，本性不善逢迎撒谎，就心直口快地说：“这是大陆机构主持、大陆选民投票的，我想，至少在大陆算吧，至于在世界上，不好说，看从哪个角度。”

听惯了溜须拍马的马大龙，本以为主持人会在这种隆重的场合给他面子，趁机把他捧一捧，却不想说出这样让他感到丧气的话，当时就愣了，潜伏在心底的自卑再次发作起来，尴尬地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夜里，他又一次做了恶梦，他在一个原始森林里迷了路，正又累又渴又怕时，一个白发飘飘的老人却出现了，问他：“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饥渴难耐，张了嘴半天答不上来，天却突然黑了，电闪雷鸣，他一下子掉进一个黑洞里.....

他一下子惊醒了，突然想起多年前杨春白在森林里问他和贾明的话，和这场景怎么这么相近？

他百思不得其解，天亮后，打电话求教被他视为军师的春花。

春花听了他的梦，呵呵一笑，说：“你啊，真该多读点书。这句话是印象派著名画家高更一幅画的题名，也是千百年来人类思考的哲学难题。”

马大龙“唉”地叹了声气，说：“怪不得人人都说杨春白是电影界的哲学家，原来那么多年前他就开始思考这些问题了，我竟然傻了这么多年，还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是世界名人呢，真愚蠢！我比他差远了。”

挂了电话，他就立刻去书店，觉得那里像个教堂，能让他的烦躁的心灵平静下来。路上，他心里暗笑自己，因为还是他这么多年来头次进书店。怕别人认出来，他故意戴了墨镜。在服务员的介绍下，他从一本西方绘画史中找到了高更的那幅名画，看了半天，虽然仍然领会不了其中的含义，但这句话却让他不停地琢磨，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浅薄。

准备走的时候，看见旁边有一个年轻军官抱了一摞书还在不停地挑，他好奇地望了一眼，见都是小说，好奇现在还有人看小说，又想起以前曾有人说过全国人都赚钱去了，只有韦美天天天看小说，而且他所有获奖的电影都来自著名的小说，而他长这么大却一本小说都没看过，只看过小人书，难道这就是他和韦美天的不同？他摘了墨镜友好地向那个军官笑了笑，军官好像认出了他，也冲他点点头。他问：“我想买本小说，你有没有什么书推荐？”

军官顺手给他拿了本小说集，说：“这里面有篇小说《寻找》不错，你也许可以拍成电影。”

回去后，马大龙就推开一切事务，令所有人感到惊奇地开始读小说了。《寻找》讲述了一个老司号员，几十年不屈不挠，为牺牲的同伴争取名誉的故事，让他深受感动，想起一个成语“愚公移山”，他想：“这些年来，很多人总说我的电影低俗没文化。什么是文化？这‘愚公移山’算不算文化？现在正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士兵突击》不就说的这回事吗？如果我把‘愚公移山’放到电影里，再不能说我没文化了吧？”找到了“文化”，他像多年来没有灵魂的人一下子找到了灵魂一样，欣喜不已，又想：“怪不得以前我总觉得不自信，总是觉得比韦美天和杨春白少点什么，原来这东西就是‘文化’。如今我也有‘文化’了，我再也不怕他们了。”

他暗下决心要真正和杨春白、韦美天叫阵一把，看看谁到底是市场的王者，并在心里鼓励自己：“他们敢冲击奥斯卡，我以前不敢，现在还怕什么？”主意拿定，他打算打一场大仗，就像决定生死的三大战役，因此强迫自己彻底沉下心来，准备花大力气、用更多点时间拍一部中国的《兄弟连》，彻底推翻国人司空见惯的虚假布景，而展现最残酷、最真实的战争场景，要达到让人看了后脊背发麻的残忍效果，特技请不起美国佬，就用韩国的特技班，名字就用故事的焦点“寻找老兵”。

（ 全文配图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