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去超市,看到水灵灵的蒜苗正在出售,绿油油的叶子白生生的杆,掐头去尾整整齐齐的捆在一起,放在萝卜土豆洋葱旁边,真好看。
我本不太会做饭,在外工作多年,蛋炒饭都做不好,偶尔开火无非是水煮鸡蛋(还曾经煮裂过还没熟过)和素什锦(蔬菜汆熟后凉拌),从来不会为了做哪道菜特意去寻一两样食材,更何况是买这种近似调味用的菜,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却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后伸手买下。
这是一种什么食材呢,在北方,很少会专门为蒜苗炒一道菜吧,这些年在外面,嘴巴日渐刁钻,偶尔盘子里看到几片可有可无的蒜叶子,我都跟辣椒一样不吃的,而且我本周没有做菜打算,拿这几颗蒜苗要怎么办?
两三天没进厨房,刚刚打扫卫生的时候,看到它们还在,叶子已经泛黄了,蔫头耷脑的缩在窗户边上,跟初次见的时候大相径庭,心里不由得产生一阵愧疚,既然不吃,买回来做什么呢?
鬼使神差打电话给远在老家的妈妈,老太太还是那么爽朗的笑声:“你说蒜苗吗?这个多好整啊,你把它切片,和肉炒一炒吃嘛,再不行你就着剩饭,做个炒饭呗,要不然你就打个蛋花汤,把蒜苗叶子撒上,又调味又好吃,或者……”老太太劲头一下子上来,洋洋洒洒向我传授了半天做饭心得,好不容易挂断电话,心情却一下子沉下来。
最近工作不是很顺利,胃也一直隐隐作痛,这么一通电话打下来,好像又看到老家厨房里的袅袅水汽和妈妈做饭的背影,手指戳着蒜苗那蔫搭搭的叶子,不争气的酸了鼻子,儿时在家的日子也一幕幕鲜活起来。
老家在北方,四季分明,小时候一年四个季节,有一半时间是吃不到新鲜蔬菜的,春天偶尔在田间挖到几颗野菜,洗洗蘸酱佐饭,都会热闹一整天,更何况冰天雪地的寒冬,白菜萝卜土豆地瓜,偶尔买些豆腐粉条,就算改善伙食了,连着一个月都看不到餐桌上有鲜菜,一个冬天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我家这样,四周邻居也多如此,于是也就这么习惯的过下去。
不知道从哪年冬天开始,家家流行起在室内培育葱蒜起来,找个箱子,放上土,铺上木屑,在上面栽上一排排的小葱小蒜,靠着暖气片,妈妈偏爱种这种蒜苗,每天亲自浇一点点水,还不敢浇多怕烂了根,眼看着小小的一颗,冒出尖来,抽出绿芽来,渐渐长到一尺高,满满一箱摆在最暖和的房间里,看着真漂亮。
我们小孩子是不准碰的,只有下午妈妈炒菜的时候会挑选长势较差的一两颗,揪下几片叶子炝锅用,那时候觉得这一小撮绿放进油锅的瞬间,飘散出来的味道真香,我和弟弟经常在房间里玩着玩着听到妈妈炝锅了,就争先恐后的跑到厨房,趴在门边上看妈妈今晚炒什么菜?妈妈回头看到两个小脑袋经常会笑出来,然后一人嘴里塞一片干肠,嘴里叨唠着咱马上开饭啊,我们就嬉笑着再跑开等妈妈喊吃饭。
妈妈不在家的日子,就由爸爸负责给孩子们做午饭,一个大男人干活是把好手,做饭简直难于上青天,经常是开水泡凉饭,大酱蘸葱蒜凑合,再不行就煮点挂面,一个孩子捞一碗,点几滴香油,飘几根蒜苗叶子,我和弟弟也吃的很开心。
我从初中开始在外住宿,常年吃食堂,北方的食堂浓油重酱,假期回家再吃泡饭就有些不爱动筷子,更何况没有菜,妈妈看我有时候一天都不吃饭,会狠狠心撸一把蒜苗出来,切一切,拿干豆腐啊,红肠啊这类食物炒一炒,真是香极了!一盘菜,我和弟弟吃的头都不抬,往往事后才发现爸妈好像没动过筷子,只是大口的吃着泡饭,用焯冻白菜蘸点大酱……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偶尔回家,爸妈每次都会准备满桌子我喜爱的菜色,蒜苗这种“穷酸”基本没有上桌的机会,我也心安理得的吃着我心爱的清炒莴笋、香菇油菜,丝毫想不起儿时曾点缀我一个又一个冬天的伙伴。如同我在外面各种聚会后,看着满桌狼藉,想不起父母在灯下凑合又一餐的时候。
慢慢把手里的蒜苗打理好,翻冰箱只有一块酱肘子,做个肘子炒蒜苗吧,今天自己开伙吃。找个时间,再回趟家,也许再吃一次蒜苗炒红肠呢,味道肯定特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