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孤独动物,极度缺乏安全感,时常感到燥狂,每每燥狂时,面部平静无波,心脉却极其紊乱,唯一能平静内心的办法就是食梦。
它每天都会食梦,不只晚上还有白天,如果你见它一动不动地在发呆,那么很有可能它在食梦。
它的梦有长有短,长的话要几天几夜,短的话几秒而已,做完梦后都会扬一抹微笑。
别人看到它迷之微笑后,说它是神经病,它委屈难过,它不是神经病,它只是在食梦而已,就像人们饿了吃饭一样,它缺乏安全感需要以梦充饥而已。
它不停地喃喃自语:就像它生病了需要吃药而已,当然它生的不是神经病,但是比神经病更难受,患有神经病的人有地方发泄,但是它不能,它只能在大脑里活动。
这不是一种病,只是后天的缺乏,最小的症状是敏感、怕冷,以至于天寒地冻的时候心里会长满了冻疮。
冻疮对它的伤害很大,它脉搏跳动会缓减慢速度,呼吸能力会随之减弱,它常常因供血不足大脑停止运作,穿着黑色大长袍的死神总是漫不经心地停留在它的身边,来了又去了,成了它的过客和常客。
寒冬腊月里,死神老跟着它,暗暗思忖着:这家伙到底要不要死了?这个问题搞得它有点想疯,拿着生了铁锈的大镰刀乱舞一通。
只要它肉体不死,死神杀不了自己的灵魂,所以它未曾害怕,甚至还调侃了死神,说它是个不正经的变态猥琐大叔兼跟踪狂魔,气得死神很久不来了。
死神走了的日子里,它还是挺怀念它的,于是乎,没事的时候便叫嚷着“要死啦,我要死啦!”
死神依旧没有出现。
旁人被它逗笑了,“瞧那二傻子!”
它没有理会,只是有点失落。
死神已经很久没来了,它想着,死神总有一天会来的,到时送它一把亮闪闪的大镰刀作为自己出言不逊的补偿。
后来它在一场车祸中看到了死神,当时它不知该喜还是悲,当然,死的不是它,是一个脑袋溢血的货车司机,它的车撞上了汽车。
死神在尸体的脑袋处捣鼓着什么,好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悻悻地走了。
它追了过去,打了个招呼,“你好,死神大叔,你怎么两手空空,难道那人没死?”
“死了,没有灵魂。”
“怎么会?那你掏它脑袋干嘛?”
“我们是专门收集灵魂的,如果这个死人有灵魂就带走,没有就检查脑子,回去报备一下。”
“它脑子里有什么?”
“房子、车子、钱还有其它物质。”死神不禁感慨了一番“人呐,都是缺乏安全感的,它们将房子、车子和钱填满了欠缺,把灵魂都挤没了,真是可怜。”
“我什么都没有,但比它好点,我有梦。”它似乎是给自己解嘲,可话里还有些自私的味道。
死神摇摇头,它说“梦也只能暂时得到安全感,而你最大的安全感来自于你的内在器官,只要你保持进食,那么你会一直活着,不过时间有限,可能是几十年,可能是几个月,也有可能下一秒你就死了,但这一秒你还活着。”
死神裂开嘴,扬起一抹笑容,不像人的嘲笑和皮笑肉不笑,它的笑容有些狰狞,有点古怪,甚至还带些傻气,“等你死了,我就把你的灵魂带回去。”
“好呀。”它回应了死神,还带着一丝丝喜悦,因为他明白了,有一种绝对的安全感,是自己的内在器官带给的安全感。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它的内在器官都在进行有序的、不同作用的生命活动,血液流动不止,细胞死了又再生,物质不断地交换,这些都在维持自己的生命。
但它依旧是一个孤独者,只不过比以前少了一份燥狂,多了一份平静,他想着,这份难得的平静能维持到见死神的那一天就好了。
可是下一秒,它被撞飞了,痛楚淹没了他,身体和灵魂在飞出去的时候就分离了,身体成抛物线落下,与柏油路摩擦出一道痕迹。
死神带走了它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