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总是走走停停的,有些晚点了,本来准点是晚上八点一十到西宁的,最后九点多才到,到西宁要换成有氧列车,一路来在车厢里都是把大衣脱了只穿一件毛衣的我踏出车门那一瞬间,被凛冽的寒风吹的一个激灵,拿出手机看看,—4°C啊!
南方的天气冬天最冷也不过7、8°C的样子,加上近几年气候变暖,穿着单衣过春节的时候都多,哪里见过这样的天气,赶忙裹紧了衣服一路小跑着上车。
过西宁之后就要开始爬山了,心情是有些激动的,2006年刚开通的时候我应该正在上初中,我这个人没事就喜欢跟自己死磕,理科成绩又烂,尽管我爸跟我解释过很多次,但我就是搞不清火车怎么上坡,磕久了磕不清就不会想这事儿了,但心里总是又点遗憾的,而现在我就要亲自体验一把了,教我怎么不激动!
这股子兴奋之情并没有持续多久,车窗外一片漆黑,连喜欢看掠过的风景这一点也小爱好也无法满足我,只听见列车往前运行的轰隆轰隆声,感觉得到列车的前进,但并看不清窗外的景色,只是偶尔有那么一点两点的灯光一闪而过,也并不能让我的目光停留太久就不见了。
睡意袭来,睡吧睡吧,黑暗中看不见的风景,错过就错过了吧。
我在火车上是睡不安心的,一次一次的惊醒,又一次一次的艰难入睡,经常是醒来一身酸痛,睡也累,不睡更累。
但这次还得多感谢这矫情毛病,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我又醒了,车厢能勉强看清些,窗外已晨光熹微,天际是纯粹的深蓝,至远处线条绵延悠长的山脉渐渐变白,在一处山窝凹陷处,隐隐有金灿灿的光芒若隐若现,天边一两丝淡薄的云如上好蚕丝织就的半透明的丝绸,轻轻的飘着。
若说岁月静好,没有什么时候能比此刻更让我感觉到这四个字在生命中真实存在。
我不舍得睡了。
在我过去短短的二十年里,有多少被时光惊艳的瞬间?
尽管我总是很留心身边一切的人、事、物,但那些以为会印象深刻的时候总是在不久的之后就模糊了,要等到未来的某一天,发生某件和曾经记忆中加粗划线过的记忆有重合部分的时候,我才会在记忆的浩瀚大海中泛起对当时想要记下来的人或事的那么一点波澜,然后风过无痕的又轻飘飘的放在脑后去了,等带下一个被唤醒的时刻。
这个在隆隆作响的列车中撞见的日出时刻,多少会在记忆中留下特别的位置吧……
忘了在哪看过,人生中的惊喜往往都是在不经意间得来的。
好像挺有道理的,至少对于我来说……现在回想看看,我好像每逢重大的攸关未来的选择,事前纠结很久,到了做决定的那一瞬间就显得十分随意,做了决定之后百分之六十的时间会用来后悔,艺考是这样,高考是这样,大学也是这样……
一个选择和选择之后所包含的岁月里,尽管有许多的不尽人意,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会让我觉得是岁月对我的赏赐,或者是对失意人生的补偿,在无尽的漫长时光里让我感到温暖。
胡思乱想了许多,天已经大亮,车上的乘客都有了渐渐转醒的迹象。我却感觉晕晕乎乎的,头变得沉重起来。
平时在家的时候偶尔起得早了,总是要睡个回笼觉的。这下我也只是当睡意又上涌,便又躺下睡了。
躺了大约三个小时,是被难受醒的,艰难的醒来,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又胸闷的厉害,口干舌燥的。
拿着保温杯想去打点热水,走到打水处,对面是一个到高至车顶的机器,正中处一个正方形的小窗口,上面有几行小字,走近瞧,“制氧机控制器”,海拔高度:5152米。
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定位,唐古拉山脉……
我……该不是高反了吧?
之前就听说唐古拉山海拔五千多米,很多人都是在这里开始吸氧的。
郑钧你个大骗子,说好的翻过了唐古拉山遇见雪莲花的呢?
端着水回到座位,头疼的更厉害。
高反的症状已经很明显了,所以我提前那么多天吃的红景天完全没起到任何作用是吗?
翻出胶囊和葡萄糖和水吞了,又咽了几粒德芙巧克力,腻得我想吐,但还是赶紧躺平了,等待这一阵头疼过去。
火车晃晃悠悠的,又很想睡觉,但是脑袋里像是有人拿着大锤一下一下的敲着脑仁,胀得难受,难以入睡,于是闭着眼睛养神,迷糊中手机震动,拿出来看,是桃子的信息,说她刚看见藏羚羊了,问我看见了没。
“我貌似高反了……正瘫着呢……”
我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回着。
刚发送出去,桃子的电话就打进来了,十分关心的问我要不要红景天药材泡水,好像中药比胶囊有用,她昨天才开始喝的,现在没点事。
我也听出来了,那欢快活泼的声音和我跟蒙了八床被子发出来的嗡嗡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但我还是倔强的拒绝了她的好意,因为我真的……很害怕吃中药,嘴硬的说睡一会应该就好了。
桃子无奈的说好吧,她也想睡一会,如果醒来还是不舒服记得找她要。
我胡乱的答应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被高反袭击的我一下就从套马的汉子变成了黛玉妹妹,说几句话就喘得不行,一通电话下来感觉已经用完所有力气,一下就累得不行。
重新躺下没多久,尽管还是头疼但也睡死过去。
睡前唯一的安慰是晚上就要到拉萨了,拉萨的海拔只有三千多米,应该会比现在好些,没有这么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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