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有水辄饮
一声清脆的鸟鸣声在不远处响起,杜月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一夜的惊心动魄终于结束了,不知道向家的人会不会发现这个地方,再追过来。但无论怎么着,现在自由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找个地方歇歇脚了。
台阶之下是一段不宽不窄的由黑蜡石铺成的石子路,每一块石子都给人一种涂抹了油蜡的感觉,如果踩上去很可能会让人担心自己会不会滑倒。路的两旁被茂密的丛林覆盖,矮小的灌木和高大的乔木在狭小的空间里肆意地争夺着稀疏的阳光。
杜月走的小心,生怕从林子里窜出什么危险的动物或者某些奇怪的生物。然而,一切都是那么安静,除了几声不知是什么鸟的叫声,还有风吹过林子的声音,其他什么都没有。对于自小从没离开过村子的杜月来说,这里的安静和陌生让人感到有些害怕,然而再害怕也不能退却,因为这是唯一的出路。
黑蜡石铺成的石子路似乎很漫长,杜月沿着它走了有八九里还是没有看到尽头或者拐弯的地方,两边依旧是茂密的丛林。
还是坐下来歇歇脚吧,浑身的疲惫已无法让意志再拖着沉重的身子支撑下去了,眼前正好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可以当石凳坐下来。杜月擦拭了额角的汗珠,双手提起裙摆,弯腰坐了下来。
由于昨晚时间太过仓促,逃走的时候没有来得及换下喜服,所以杜月现在仍身着一身粉红,那一身粉红从远处看就像一朵盛开的粉色牡丹,娇美、明艳。然而,在杜月心里,这娇美可人的颜色却象征着对自己人身自由的束缚和尊严的践踏,为什么男人要娶三妻六妾,为什么他们不能从一而终,为什么娶妻着正红,娶妾却要着粉红……无数个为什么在杜月心里萦绕纠缠,她想不通,也无法理解,婚姻对于男女到底意味着什么!
肚子在咕噜噜地叫,饿了,而且口干舌燥。这该去哪里找吃的呢?没有看到水源,也没有可以吃的野菜或果子。“还是继续往前走吧,找找水源和吃的。”杜月在心里想,直起身,准备继续出发。
风依旧在林子里吹,头顶的骄阳穿过丛林照在了杜月的脸上,只让人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这里的阳光要比村子里强烈得多。
杜月用手挡住强烈的光线,继续向前走。
拐了几个弯,终于在一处较为宽敞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湖,不大不小,水很清澈,岸边的草绿油油的,零星的花儿点缀在其中,很美。
杜月抑制不住心里的兴奋,飞快地往湖边跑去。这里不仅有水,还有可以吃的野菜,岸边那些开着花儿的的草叫鬼针草,在施溪村有很多,杜月以前经常挖来晒干泡茶喝。
先喝几口水吧,渴死了。兴奋的人儿蹲下身子,纤细的手鞠了一捧水送到口里,那水清澈极了,还有一股甜味,应该是活水,可惜没有带盛水的水囊,要不然还可以盛满一袋等到渴的时候喝。
再拔一些鬼针草,等到饿得不行的时候吃一些,杜月想着就开始动手去拔,然而,两只手却好像不听使唤一样,不停地哆嗦,头也晕晕的,肚子里犹如刀搅一般。杜月只觉两腿发软,扑腾一声便倒了下去。
“我……这是中了毒吗?水里……难道……有毒?”杜月挣扎着想站起来,然而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只剩下难受。
“凝魂孤岛的水都是迷幻之水,水不可饮。你现在可知道其中的厉害了?”古塔里那个悠远而空灵的声音又出现了,就在身旁,然而杜月却丝毫没有力气扭头去看他一眼。
“你到底……是谁?毒……是不是……你下的?”杜月使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整个凝魂孤岛都是我的,这毒……你说谁下的?”声音似乎近了些,耳边有一股凉飕飕的气息吹来。
“暴君!”杜月轻蔑地咬出两个字,浑身的无力感让她有些窒息。
“哈哈哈,暴君,这个称呼我喜欢……”
“你……”
“记住了,这里的水不能饮。”
一声警告下去,一切突然又安静了下来,仿佛刚才只是个幻觉,然而肚里的翻江倒海却是真的,杜月痛苦地挣扎着坐起身,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撑着地一点一点往前移。得离这湖远点,找到一个有东西可以依靠的地方。
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她多想声嘶力竭地把浑身的痛苦大喊出来,然而却不能。
好像是爷爷走了过来,他在朝她招手,并对着她微笑。
“爷爷,是你吗?我想你……”杜月竟然站了起来,浑身轻松,一点痛苦都没有。
“爷爷,你不要离开我,等等我……”杜月哭喊着,然而爷爷却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似乎永远也追不上爷爷的脚步。
爷爷不见了,前面出现了一群人。
那是施溪村的人,最前面的是向太爷,他们恶狠狠地看着杜月,用手指着她,嘴里不断地谩骂着,谩骂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杜月用手捂着耳朵,低着头,不去看他们,声音竟然真的消失了,那群人也不见了。
一声犬吠,让杜月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一条恶犬出现在她面前,血淋淋的眼睛盯着她,一张血盆大口发出狂吠,仿佛想要把她吃掉。杜月捡起地上的石子拼命砸向恶犬,恶犬却像是不害怕一样,反而离她越来越近,杜月又捡起地上的一根粗壮的木棍朝恶犬打去。恶犬还是不示弱,一步一步朝杜月逼近,恶犬浑身已经破损,头上也被打出了几个血洞,血溅满了杜月粉色的衣裙。终于,恶犬招架不住,倒下了。
杜月大口地喘着气,看着倒下的浑身血窟窿的尸体,差点呕吐。
只是眨眼的瞬间,恶犬尸体旁边竟然出现了一个身着玄衣的男童,那男童背对着杜月,整个身体依偎在布满血窟窿的尸体旁,用手轻轻地抚摸着沾满血的茸毛,随之一声悲恸的哀嚎声打破了刚才片刻的宁静。
杜月悄悄走过去,弯下腰,用手拍了拍那孩子的肩膀,没有反应,瘦弱的肩膀仍随着哭泣声规律地抖动。
“这犬是你的吗?”问者语气温柔,言语间透露出深深的自责和遗憾。
“还我灵缇!”刹那间,那孩子转过身来,眼睛里的邪恶与愤怒交织,沾满殷红血渍的双手在一瞬间锁住了询问者的咽喉。
无法想象一个孩子的力气能有这么大,杜月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只觉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弱,眼前的一切越来越模糊……
“就要这样死了吗?不,我不能!”心里的呐喊声仿佛给了杜月无穷的力量,她的眼睛不再模糊,气息也恢复了正常,那双抓住她脖子的手连同那恶狠狠的眼神都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迷幻之水……难道刚才都是我的幻觉?”杜月摸了摸刚才脖子被狠掐的地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上面干干净净,一点血渍也没有,脚下恶犬的尸体也不见了。
是幻觉,但却真实得像是刚刚发生过,如果刚才真的被恶犬撕咬或者被玄衣男童在幻境中掐住喉咙窒息而死,那我还能从幻境中走出吗?杜月在心里想着。
然而,低头的一刹那,那种被恶犬血淋淋的眼睛死死盯着的恐惧感再次袭来,她手里正握着几个带有血渍的石子,而那些石子正是她砸向恶犬的那几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