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凉了,真的是凉了。
在这样的一个北国里,本就四季不分明,没有春夏,只有冬天还有大约在冬天两个本就不清楚的季节。
天真的是凉了。
我从未想过的是,如果我不在了,这个世界会怎样。
但我确实曾想过,如若我离开了,我的父母会怎样。
于此世,我是沙,于父母,我乃天。
我曾依循着我幻想中的一生,算过我与母亲相处的时日。却发现,与母亲相处最多的年份,竟已如风中线,手中沙,悄然逝去。而往后,我毕业,工作,却也极少再能陪母亲了。
这些日子,母亲总是会给我打电话,母亲本不是煽情之人,也对我从未宠溺,但她依旧会每星期打电话给我,固定的一次,不多,却总会有。我们聊彼此间的趣事,常常在电话两头捧腹大笑。每每母亲在电话最后,总会习惯性的叫我好好学习。我也随之应允,权当是听见了,但绝非敷衍。
母亲老了,母亲真的老了,自从她开始跟着一群老太太,去往各个庙堂烧香祈福时,她的虔诚出卖了她,她开始变得迷信。继而也就变得老了。
每每回来,母亲跟我们分享她求的签时,就道菩萨说何,菩萨说何,总是因为几次关乎我的上上签,而高兴得合不拢嘴。
我从不轻信此类妄然之言,我无任何宗教信仰,却亦不曾反对。母亲求的是心安,她若高兴,能将烦恼弃之如野。我亦欣然颔首。
若非要我提及信仰,那我的信仰,便也只能是母亲了吧。
母亲的一生,耗费在我身上的光阴,足够她好好的再活一次,但她依旧无怨,亦无悔。若此世间真有神灵,就让我母亲好好的生活,除尽她周遭邪恶的渊薮。让我有更多陪伴他的机会。让我的福祉,全数归回。
汝之倾囊以授。这妄言,我何时得以归回?
想想当初若没有我,现在的母亲也不需要整日的奔波劳累,活了大半辈子了,还要远离家乡,去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为了子女打拼;想若当初没有我,母亲也是有着一份天下最令人骄傲和尊敬的职业吧。想想,终究是我拖累了母亲,牵扯了母亲一辈子的“前途与光明”。
三毛说:
要荷西半途折翼,强迫他失去相依为命的爱妻,即使他日后活了下去,在他的心灵上会有怎么样的伤痕,会有什么样的烙印?如果因为我的消失而使得荷西的馀生再也不有一丝笑容,那么我便更是不能死。
这些,又一些,因为我的死亡将带给我父母及丈夫的大痛苦,大劫难,每想起来,便是不忍,不忍,不忍又不忍。
毕竟,先走的是比较幸福的,留下来的,也并不是强者,可是,在这彻心的苦,切肤的疼痛里,我仍是要说——“为了爱的缘故,这永别的苦杯,还是让我来喝下吧!”
我愿意在父亲、母亲、丈夫的生命圆环里做最后离世的一个,如果我先去了,而将这份我已尝过的苦杯留给世上的父母,那么我是死不瞑目的,因为我明白了爱,而我的爱有多深,我的牵挂和不舍便有多长。
所以,我是没有选择的做了暂时的不死鸟,虽然我的翅膀断了,我的羽毛脱了,我已没有另一半可以比翼,可是那颗碎成片片的心,仍是父母的珍宝,再痛,再伤,只有他们不肯我死去,我便也不再有放弃他们的念头。
总有那么一天,在超越我们时空的地方,会有六张手臂,温柔平和的将我迎入永恒,那时候,我会又哭又笑的喊着他们——爸爸、妈妈、荷西,然后没有回顾的狂奔过去。
选择在这么遥远的的地方读书,就已经让母亲伤心不已,记得每次离开家,母亲送别,总是要洒下诸多泪水,即使我已离家多次,儿行千里母担忧。
一直想着要读研读博,甚至去更远的地方深造,可是于母亲而言,我这样未免是不是太自私了点?只想着自己尽情的飞翔,可是做父母最大的心愿不过是多多的陪伴。
哎……
天冷了,愿母亲在远方,能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