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出奇得冷,以往,只要抵过这阵子,奶奶就会相安无事的。可料峭的春寒还是无情地夺走了奶奶脆弱的生命。这让所有爱她的人都措手不及。
奶奶真地走了吗?可我明明望到她因儿孙归来而幸福忙碌的身影,我依旧清楚地听到她实则想念又近似嗔怪的话语,还有那为我们珍藏而更幽香的各式馋嘴……,不就在眼前吗?不就在耳边吗?不就在昨天吗?
奶奶走了,就在我期末统考的第一天。可我知道的时候,奶奶已经走了三天了。我一路哭着奔跑,不管不顾。冲进家门,看到满院披麻戴孝的人,一个个哭得眼睛红肿,泣不成声。棚子正中的桌子上摆放着奶奶的遗像。她依然和蔼地笑着,幸福地望着满堂儿孙。“奶奶……奶奶……”我拼命地哭喊着,“我回来了……奶奶……”我兀自坐在奶奶曾经躺过的床上,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奶奶留给我的八宝香囊,想象她再次,哪怕是最后一次呼唤我的乳名。不,我仿佛真地听到了。奶奶不会走的,她怎么舍得陪她50十多年的老伴儿,又怎么舍得还未见上最后一面的孙女。可是冰冷而沉重的一切,悲戚而伤感的心绪,我不得不信,从此,我和奶奶有了天地之隔,有了无法触及的天涯海角。
下葬时,执拗的爷爷也要跟去。凝望着他有些踉跄又很坚定的脚步,注视着他缓慢又轻柔地扬起手里的一抔抔黄土。他小心翼翼地把骨灰盒安放在一个小屋子里,又亲手颤巍巍地点燃了一盏长明灯。我知道,爷爷这是要送奶奶最后一程。此刻,奶奶正安睡在爷爷亲自为她选的一方温暖里。儿时我总是害怕这里的阴森,害怕沾染一丝的凄凉。可如今,我莫名地想要靠近,近些,再近些;喜欢呆在这里,直到父亲把我拉开。
又是一年春天,又是一样的春寒。我仿佛看见奶奶微笑着朝我走来,从远方传来奶奶温婉绵长的声音,那声音不是经过我的耳膜,而是径直浸入了我的心脏,我有一种被刺伤的痛楚,倏尔又温暖全身。正要张口和奶奶说话,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我身边飘远了。我的心猛地一震,“奶奶……奶奶……”
您知道吗?如今,爷爷虽已耳聋眼花,可他每天依然很固执地 “听”您爱听的黄梅戏,依然随身携带那仅有你们两个人的合影。我知道,爷爷没有忘记您,您也肯定牵挂爷爷。奶奶,请放心吧。
夜凉如水,落月流白。我依稀看到,那个疼我的人就在那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