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又失败了,这次,他垂着头再也无法忍受一次一次加重的挫败感和周遭人眼光投射出的羞辱。
或许珍妮是对的。
他想着用一根绳子,或者花两美元买一颗白色药丸,来结束自己破败的人生。但是他发现他连两美元都没有了,没办法稍稍体面地结束,来世只能做一个充满遗憾的舌头长长的吊死鬼。
当尼尔把脖子放在绳子上时,他还未想清楚一个问题,他仍是很疑惑——为什么他们最终都成功了,唯独他试遍所有的办法,却落得这个结局!
十年前正是经济增长市场繁荣的好时候,街上形形色色的人系上领带,穿起定制西装,走出轿车,用澄光发亮的皮鞋踏入一幢幢高楼大厦,看着不断攀升的红色数据,银行账户里的数值一路夹着人们的欢声笑意膨胀起来。
尼尔看着他趾高气扬,塞满鹅肝红酒的肚皮快要撑破昂贵衬衫的表哥,用肥腻腻沾着口水的手指数着手中大扎大扎的钞票——这些据说全是他动动手指从股市中赚来的,投资加上转手翻盘便可瞬间使账户和钱包丰厚起来。
尼尔看着一个一个因为炒股投资而富有的人,同样心生羡慕,决心向这些成功者学习。
他对珍妮说,我会和他们一样成功的。珍妮看着这个穿着破旧皮衣,头发杂乱,裤腿上布满泥泞的小伙子,泛着泪光说,我会相信你的。
然而还未过多少好光景,股市突然暴跌,金融危机来临,资本家们尽管还是电视上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可尼尔却连他仅剩的一点存款也打水漂了,不断下滑的波浪线将他推入深渊。
五年前,尼尔拿着手中的报纸,报纸上的头排版面白底黑字全是某某中一亿美元跻身旧金山富豪榜的各类消息。
“乞丐变富翁”,“突然崛起的一代百万富翁”“一张小小彩票,成就终身梦想”。
报纸上的黑色字眼仿佛烫了金似的,深深烙印在尼尔的心中。这些人如今都是靠彩票成功了,尼尔眼睛发光,仿佛是看到了金矿,找到了成功之道,他对珍妮说:“你看,现在的富翁大都是这样成功起来的”他踢踏着鞋子,旋转着仿佛跳起了舞,“我也可以!”
珍妮看着兴奋得发疯的尼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天一美元的希望寄托在每晚下午起点的开奖,此时的尼尔一定会变成一个饿了许久的秃鹰,而眼前唯一的食物就是电视上的开奖号码,他睁大了眼睛丝毫不动地盯着每晚的那串数字,每日入睡前同样将那张小小的彩票揣在怀里做着祷告,希望它第二天能变成让他实现梦想的金子。
然而一次又一次的,希望破灭了。他失去的不只是富翁的梦想,还有那个长头发大蓝瞳孔的珍妮。
珍妮走的时候对他带着怜悯一眼:“你不可能成功的。”
尼尔的眼睛闪了闪,之后便再没有了神采。
尼尔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脖子很疼,快将他的喉管勒断。他摸了摸尚还健在的脖子,觉得脚下像踩了云朵般的柔软,轻轻地被身边的人带着飘了过去。
周围的人嘲笑到:“又是一个傻子。”
尼尔看着身边拥挤的和他一样瘦骨嶙峋,干瘪着肚子,死状更为惨烈的鬼魂,脚下踩着的全是一张张废弃的彩票,甚至还有鬼魂嘴里仍念念不绝股市牛股的名字。
尼尔惊讶地放大了瞳孔,他所知道的那些炒股者,买彩票者,不是后来都成为了金字塔尖的富翁了吗?为何这里,会有如此多无人问津的,和他一样的失败者?
身后的鬼魂押送员看穿了他的心思,亟亟地笑了起来,尖森又可怖:“都是傻冒!你看到的唯一几个成功者,无疑是这万万尝遍失败苦楚的鬼魂中的幸存者而已!你以为那些少数成功者就是全部吗?更多的牺牲者只不过是庸碌无为不足提起,被埋藏在这深渊之中罢了!”
尼尔跌坐在地上。
“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目光短浅,眼里只看得到一小部分幸运儿罢了。”
押送员冷笑道:“看的见的弹痕只是一部分,看不见的,才是最为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