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恼
眼前的黑板变成了沼泽，散发臭味
我知道，视力不可逆转地下降了
如果我不用功，视力就不会下降
可是我就考不上好大学，就没有未来
可是我用功了，视力必定会下降
好大学也只是一种没有绝对把握的希望
一双明亮的眼睛和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该如何选择？
我几乎不假思索地努力看书了
我的眸子啊，蒙上了一层薄膜
使我再也看不见清楚妈妈眼角的皱纹
再也看不清家里大门上的斑驳痕迹
我只是在十年后望向窗外
悔恨掠过心间
像一只失魂落魄的乌鸦
眼前的绿树还是绿色
可我看不见具体的生动的细节
正如我记不起泥泞青春的每个日夜
财神爷
年三十，爸爸拿出以前过年的挂历
在新挂历的衬托下，旧挂历平静地沉寂
再过半小时，它会在爷爷的坟前牺牲
我仔细地看它，真好看
财神的每一笔都精致到位
没有任何啰嗦多余
我又想起整个童年的春节
都和它有过对话
漫不经心或者深思熟虑
终于，它在冬天的原野着火了
把纸质的生命撒在空气中，融入泥土里
我突然有个想法啊，为何刚才不拍张照
这童年的映像就可以记在手机里
为时已晚
灰烬吹在鞋子上，我下意识地甩了甩脚
那一刻，我知道童年永远地消逝了
贴春联
今年还是我和爸爸贴春联
我注意到爸爸老了
这种感受有许多具体的细节做证据
白头发多了，尤其是两鬓位置的
背似乎更弯，没有以前的笔直如松
连话都少了，缺少了一种活力激情
红彤彤的春联上印着金字
爸爸的手掌从“家”字挪到“富”字
中间用了三秒钟
去年的春联被今年的完全盖住
一点都看不见了
似乎去年没有贴过
对联永远是新的
今天又是崭新的一天
只是我永远理解不了的是
为何爸爸的脸赶不上去年的新
同学会
同学聚会，四星级大酒店
我的同桌跟我说了两遍
这是俺第一次来这么高档的地方
他打过许多工，至今单身
他表情却是镇静
和当年我给他讲题时非常相似
那一刻，我感到他还是那个小子
大家觥筹交错，互相敬酒
我从来不曾想象到的画面在眼前铺展
像一副迟到的油画
一瞬间，孩子从少年滑向了青年
没有老师教我们喝酒
大家喝酒的动作却都熟练异常
好像这个是到了年龄就会的
就像到了十五岁就会遗精一样
面对爱情
无数的事实和故事在证明
爱情并不特殊
两性的吸引是自然法则
我对爱情嗤之以鼻
不过是披着华丽外衣的性罢了
有了爱情才能结婚
还是结了婚自然就有爱情
这是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哲学命题
我只会想象一种必然的情景
当我决定和一个人结合
会在心里默念一句
嗯，就是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