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那天我准备去死的,我被退婚在京城都传开了,人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气死我了!
我连白绫都挂好了,可谁知这白绫是个劣质货,断了。
我咕噜噜滚了好几圈,绊倒了一个男人,又咕噜噜抱着他滚了好几圈。
然后,我们亲了!
这下好了,虽然没了未婚夫,却白捡了一个美貌的入赘夫君。
01.
「怀暖,怀暖!你没事吧?」姜婉儿提着裙摆,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千万别再想不……」
话没说话就消了音,我想应该是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住了。
她的手帕交,也就是我,江怀暖,大庭广众下倒在地上,双手环抱着一个男子,两个人都是一身灰尘草屑,却是唇贴着唇。
纵使大燕朝民风开放,围观群众还是被我俩惊得目瞪口呆。
看来我在京城的笑话又多了一件。
我尴尬地爬起身来,还不小心踩了身下人一脚:「抱歉,公子听我解释……」
白衣公子也爬了起来,都没空伸出手掸他那件一看就造价不菲的长衫,直接眉头一皱:「姑娘这是准备不负责任了么?」
哈?
「不是,公子……」
我还欲挣扎几句,他没给我机会,嘴巴一瘪,眼眶甚至微微发红:「在下虽身为男子,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众目睽睽之下,姑娘与我已有肌肤之亲,」一边说还一边用无辜又可怜的眼神看了一圈围观群众,「若假装无事发生,岂不是陷在下于无耻之境。」
周围的百姓,尤其是一众大娘与少女,无不点头赞同,还生出些同情之意:「这位公子真是深明大义,勇于承担。」
我叹气,突然又有点想死了,原来男人扮起柔弱来,丝毫不输给女孩子。
为什么搞得像是他被占了便宜?明明我才是那个黄花大闺女啊!
趁着大家不注意,我拉着婉儿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三日后,我玩够了回府吃午饭,发现府中来了客人。
是那个白衣公子——不过这次倒是穿戴整齐,衣冠楚楚——和他爹,祁王爷。
是来提亲的!
原来他是祁王府世子,那不就是悔婚抛弃我的大渣男,华临浦的表兄弟嘛!
有一说一,他比大渣男还是俊俏不少。
可我现在对姓华的好感全无,看起来我爹也一样,他抢在我之前拒绝了。
谁曾想,这祁王府世子又开始卖惨:「江尚书可是嫌瑾逸不够好,配不上令千金?」
即使已经见识过他的表演,我仍然对他的演技叹为观止。
俊美男子一示弱,杀伤力实在很大,我感觉被我爹宠得容貌出众,头脑简单的娘亲,表情已经有些松动。
「世子言重了,是小女配不上世子才是。」拒绝就拒绝吧,老爹干嘛拉踩我,还要把我的糗事再说一遍。
「实不相瞒,想必世子也知道,小女刚被郁王府二公子退婚,大受打击。我夫妻二人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经此一事,实在舍不得她外嫁,还望世子海涵。」
老爹不愧是礼部尚书,真是有礼有节,令人信服。
可是这华瑾逸剑走偏锋,不退反进:「那瑾逸入赘江府便是。」
我的傻娘亲被他的笑容迷晕了脑袋,乐呵呵地答应了。妻奴江尚书,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
可是为什么祁王爷也不反对,看起来还很开心啊!
华瑾逸不是他的独子吗?入赘别人家这么丢脸的事情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我微弱的反对声被淹没在一片「亲家」「恭喜」「未来女婿」声中,最后莫名其妙娶回一个入赘夫君。
02.
我还是从了,因为我原本也不喜欢华临浦,只是被退婚面上无光恼羞成怒罢了。
娘亲说得有道理,华瑾逸家世不错,长得好,还愿意入赘,总比嫁出去受婆家的气好多了。
大婚当日,我想到华临浦肯定也得来,偷偷摸摸在府门口立了块牌子。
上书:「渣男与狗,禁止入内。」
后来想想,可爱的狗子有什么错呢,便改成了「渣男与其狗,禁止入内。」
我很满意,针对性很强。
我的爹娘,还有华瑾逸,全都假装没看到。
华临浦来贺喜看到这块牌子时的心情如何我不得而知,但是在新人敬酒环节见到他时,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面色铁青,笑容全无。
但是他身旁的方楚楚就笑得很开心了,当初他就是为了迎娶方楚楚,不顾我的颜面上门退婚,说什么要追求真爱。
我呸!
「恭喜妹妹,这么快就另觅良人。」不愧是方楚楚,话里有话。
华瑾逸害羞一笑:「嫂嫂谬赞了,瑾逸一定好好努力,做怀暖的良人。」而后话锋一转:「只是表哥面色稍有些差,可是身体不适?嫂嫂可要多上上心,以免别人误会,是嫂嫂有失照料。」
他将枪口朝外时,我心里怎么这么爽,会说你就多说点。
方楚楚和华临浦,脸色一个更比一个黑。
后者直接对我开炮:「江姑娘,门口的牌子可是在含沙射影辱骂在下?」
「表哥误会了,为何会如此看待自己?」华瑾逸满脸惊讶,「满京城谁人不知表哥对嫂嫂一片赤诚,为求真爱,不顾万难。弟弟日后也要向你学习,这么疼爱妻子才好。」
说完也不等他的反应,举杯向满桌的宾客敬了酒,一饮而尽。
看着华临浦和方楚楚吃瘪,我比成亲了还开心。
姜婉儿陪着我进的洞房,出去前偷偷在我耳边说:「怀暖,我觉得祁王世子不错,他一直护着你呢。」
「还行吧。」我内心也一阵窃喜,但我不说:「再考察考察。」
「你就嘴硬吧。」
03.
成亲第二日,我照例跑到朝云茶楼听书,不过这次还带着华瑾逸,准确地说,是他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非要粘着我一起。
朝云茶楼作为京都最大的茶楼,打开门做生意,我也没办法凭一己之力把华瑾逸拦在门外,遂作罢。
大堂已经是人满为患,我领着华瑾逸径直往里走,上了二楼来到一间小小的隔间,可以将一楼大厅尽揽无余。
「娘子可真是神通广大,竟在这朝云茶楼也有专座?」
「害,小事一桩。」我多少还是有点得意。
别人不知道,但我却很清楚,朝云茶楼是京城最大的八卦册子“京都月事”的幕后老板。
“京都月事”每月一册,主要刊登一些京都内王公贵族的八卦秘辛之事,整体风格辛辣又俗艳,真真假假扑朔难辨,但极受百姓和贵族公子小姐们的欢迎,每月都能销售上万册。
小女不才,正是“京都月事”背后主笔之一。
一开始我供稿只是因为无趣以及稿酬丰厚,后来渐渐发现其中趣味,也从素材搜集的过程中发现了不少达官贵人们道貌岸然的真面目。
果然,现实往往比故事更精彩。
扯远了,朝云茶楼的说书稿很多都是根据“京都月事”的内容改的,所以,作为“京都月事”的主笔之一,我有个小小的专属隔间,不算过分吧?
头牌说书人郝老爹正在楼下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地说故事,看客们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除了我。
八卦这种事虽然好玩,但前提得是这八卦是关于别人的。
而郝老爹此刻在讲的,是「祁王世子江府入赘,郁王公子喜宴吃瘪」。
……
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小王八羔子撰的稿,我一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全程如坐针毡,另一位当事人华瑾逸倒是听得入迷。
好不容易讲完了,我也顾不上他,一溜烟往后台跑,踮着脚抓着郝老爹的领子。
「下次不准再讲关于我的事儿了。」
「小姑奶奶,有话好好说。」郝老爹皱起满脸褶子,「这也不是小老儿能做主的,看官们爱听什么,我就得说什么呀。」
我气呼呼地松了手:「那你说,这是哪个王八蛋撰的稿?」
「小老儿无可奉告,江姑娘签的时候,我们也答应要替您保守秘密不是。还请将心比心。」
我哑了火。
正巧华瑾逸也找了过来,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转身往外走去。
「娘子可是生气了?」华瑾逸拉起我的手。
我一把甩开:「没有。」
「这里人这么多,」他又死皮赖脸地拉了回来,语气委屈:「娘子若不牵着为夫,为夫怕是要走丢了。」
「我也觉得这故事讲得不好,我家娘子哪里是眉清目秀,分明是闭月羞花。依为夫看来,方楚楚不及夫人万一。」
这还差不多,我高兴了:「饿了。」
「不如去玉华台,为夫请客,还望夫人赏脸。」
「走吧。」
04.
吃饱喝足,我又拉着华瑾逸到回到东街闲逛。
我俩可谓是整个京都最无所事事的两个闲人了,俗称,纨绔子弟。
有什么关系,开心就行。
点妆阁是大燕朝最为知名的妆品店铺,有多家分铺,总店就位于京都东街。
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我正左挑右选的时候,店门口进来了两个人——华临浦和方楚楚。
我一看他俩就不爽,准备转身出店门。
「如此着急离开,妹妹这是要去哪儿呀?」方楚楚又不阴不阳地开口了。
「见着脏东西自然要躲。」我没好气。
「你!」方楚楚气得抬手就要打我,却被华瑾逸挡住了。
我拉起华瑾逸的手就往外走:「你什么你,我又没说你。」
「夫人真是好气量。」
「你莫不是在讽刺我,明明亲耳听到我骂人。」
「我知道你骂的不是她。」
没错,我骂的明明是华临浦,就算我不喜欢方楚楚,但归根结底,有问题的是华临浦,我还不至于骂她。
女人何苦难为女人。
可惜,连华瑾逸都知道的事儿,方楚楚这个笨蛋听不出来。
05.
我每日插科打诨,华瑾逸则是游手好闲,一晃我俩成亲也过了四个多月了。
又给“京都月事”供了几篇稿子,得以藏了不少私房钱。
现如今,我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京都每年一度的盛事——淑女会,也如期而至。
淑女会是京都贵族女眷们的大型聚会,简而言之,就是趁着春末夏初的好时光,大家聚在一起赏花作诗,切磋切磋琴棋书画。
可谓是群芳斗艳。
原本我是不屑于去的,而且我本来就对那些一窍不通。
可是姜婉儿每年都参加,她那个软绵绵的性子,最容易被欺负,我得跟去保护她。
而且,女人多的地方八卦多,也可以给我扩充扩充素材库。
于是,我便接上姜婉儿一道去了。
今年的淑女会选在了近郊的清音山庄,离我此前自杀的地儿不远。
山庄里除了清音湖,还有一片占地广袤的绿地,点缀着各式各样怒放的花,确是美不胜收。
平日里华瑾逸老爱跟着我,今日终于被山庄门口“男宾止步”的牌子拦住了。
甫一入园,便看到几个穿得花花绿绿的女孩子,将方楚楚围在中央,对着她的肚子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走近了才知道,方楚楚有孕三个月了。
「怀暖妹妹来了。」见我们走进,方楚楚先开了口。
我原本不想多说,笑着点了点头,便准备带着姜婉儿绕过她们。
可是天不遂人愿,方楚楚身边一个女孩子非要挑事:「哟,这不是被郁王府二公子悔婚了的江怀暖嘛。」
嘿,还没完了是吧。
这女的我认识,兵部尚书家的二小姐,张雪蓉,还是个庶女。
按说身份地位还不如我呢,现如今巴结上方楚楚,可谓是狐假虎威。
是,郁王爷比我爹这个礼部尚书,以及华瑾逸他爹祁王爷都要受宠得多,但我江怀暖也不是吃素的!
「是我,不过我如今也算歪打正着,有了个好归宿。」我从怀里掏出手绢,开始阴阳怪气:「只可惜雪蓉妹妹如此花容月貌,却要嫁给广平将军作续弦了。」
广平将军已经年逾四十,克死了两任正妻了。
兵部尚书那个老狐狸,为了笼络,便将自己这不受宠的庶女许给了他续弦。
果然,张雪蓉脸都绿了,咬牙切齿:「江怀暖,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得意什么。」
「张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请您慎言。」姜婉儿这个脾气好的,就算帮我据理力争,都还这么客气。
张雪蓉可不会因为她的好声好气就此作罢:「你算个什么东西,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婉儿一张小脸煞白。
她爹只是小小的京兆尹,比起兵部尚书来,自然是差了一大截。
「婉儿横竖是嫡出千金,不像有些人,不过一个庶女,也在这儿打肿脸充胖子。」酸人我可不会输:「现如今,这淑女会什么人都往里放,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眼看着我俩都快打起来了,方楚楚站起身来当和事佬。
「两位妹妹息怒,何必如此动气,给姐姐一个薄面,就此作罢吧。」
其实我很想回一句,你算哪颗葱,本姑奶奶还得给你个面子。
但想了想,逞一时口舌之快也没什么意思,便给了个顺水人情,可张雪蓉这个没脑子的,却不肯罢休。
「姐姐!我也没说错啊,你看她嫁的那个祁王世子,一天到晚游手好闲,哪里像郁王二公子,听我爹说,皇上刚封了他为太常寺少卿呢,将来定是前途无量。」
方楚楚被她这一番马屁拍得通体舒坦,捂着嘴,笑开了花:「妹妹过誉了,为人臣子,临浦自当替天子分忧才是。」
一边笑,一边还偷偷抬眼瞟我,生怕我看漏了她眼中的得意。
我懒得理她,她真当所有女子都跟她一样,只知道围着男人转吗?
06.
直到走远,身后对我的指指点点才消停了下来。
我和婉儿找了个无人的亭子坐下,她扯了扯我的袖子:「怀暖,你别生气。」
我捏了捏她的脸,手感真不错:「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懒得和她们置气,一群无知妇人。」
「你自己也是个女孩子呀。」她笑了。
「姜婉儿,你是不是故意跟我过不去。」我手下使了点力气,将她的脸轻轻往两边扯。
她闪出一点点泪花:「欸欸欸……疼。」
我放开了手,「叫你再笑话我。」
「我哪里敢笑话江大小姐。」她叹口气,「我不知道多羡慕你呢,活得这么恣意快活。」
「胡说,你明明也很厉害嘛。」我由衷地感叹,「我前几日还去点妆阁看了,新上的新桃黛卖得可好了,老板还催着我多做点呢。」
姜婉儿最大的爱好就是养花,研究黛粉,可是她又怕她爹不喜欢女儿从商,所以每次做完新的黛粉,都是由我出面。
我找到点妆阁的老板,说服他让我将新研究的黛粉放到店里卖,一开始是四六分。
没想到,姜婉儿的黛粉十分受欢迎,往往是供不应求,后来便成了我和老板八二分,老板还日日求着我赶紧上新货。
他不知道的是,背后真正的能手是姜婉儿。
当然,所有获得的财物我都是原封不动给了姜婉儿。所以,她其实比我还有钱呢。
「太好了。」姜婉儿显然也很开心,「谢谢你,怀暖。」
「谢什么,我这是举手之劳。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能干。」
我是真心实意地称赞她,在这男子为尊的社会里,无数女子争做男人的附属。而她有自己的志向和爱好,或许这也是她能和我这个京都内出了名的离经叛道的“野家伙”成为闺蜜的原因吧。
有人走近,我们不便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好假意赏花。
进来的几个女孩子正在七嘴八舌地讨论最近一册“京都月事”的文章,是我写的,关于大理寺卿偷赏风月,被正房抓了个正着,闹得人尽皆知的事。
姜婉儿朝我使了个看好戏的眼色,我偷偷吐了吐舌头,我承认我添油加醋了,但这也是为了销量嘛。
而且,我这也算是基于部分事实,算不得凭空捏造。
除了大理寺卿的丑事,近期最热的话题则是科举即将春季放榜,就在十日之后,到时候前三甲都会在东街游街。
很好,又是全新的写作素材,到时候我一定要找个最好的位置看热闹。
07.
淑女会结束后,我与方楚楚一党又在山庄门口狭路相逢。
还有拎着一盒油饼的华瑾逸。
「夫人,为夫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油饼,婉儿小姐也有份。」拿出油纸包好饼子递给我俩后,还转身问了方楚楚一句,「嫂嫂要吃吗?还有多的。」
生怕自己不说话会被人以为是哑巴的张雪蓉又开口了:「祁王世子真是颇有闲趣,竟亲自来接夫人,可真是让一众姐妹羡慕呀。」
害,不就是拐着弯骂他是个无所事事还怕老婆的纨绔子弟嘛。
「哪里,在下自是不如各位夫人的夫君这般大的本事,只好唯自家娘子马首是瞻了。」华瑾逸笑嘻嘻地,彷佛听不出她话中有话。
「尤其是临浦表哥,我来的路上还在宿柳楼门口和他打了照面呢。」他看了看方楚楚的肚子,「听闻嫂嫂有孕,应当是表哥心疼嫂嫂,所以才不得已去探访红颜知己吧。」
方楚楚身后的小跟班们听了这话,开始窃窃私语。
她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但并不惊讶,看来她早就知道她这位人中龙凤的夫君在外眠花宿柳。
看吧,这就是华临浦口中的真爱,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渣男,我呸!
我突然有点心疼方楚楚,毕竟现在她还身怀六甲呢,我怕她再被刺激受不了,便啃着油饼,拉着华瑾逸离开了。
08.
拉长了脖子,终于把放榜这一天给盼来了。
淑女会回来当天我就在朝云茶楼定了雅间,靠着东街主道,开窗便是游街必经之路,这下还不看个清清楚楚,回家必定是大笔一挥,洋洋洒洒赚他一笔,妙!
华瑾逸自然和我一起,我还拉上了姜婉儿。
她本来碍于未出阁的身份,不太想来,不过经不住我软磨硬泡,还说完了带她去点妆阁溜达一圈,最后还是点了头。
很快,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越传越近,百姓们的呼声此起彼伏。
三甲来了!
状元和榜眼,看起来年纪都不小了,应当是寒窗苦读了多年。
唯有探花郎,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身形板正,面容俊俏,妥妥的一个青年才俊,一路上不知道收获了多少姑娘们的亲睐。
「真是俊啊。」我也不经由衷赞叹。
「难道为夫不好看吗?」能说出这话的,除了华瑾逸实在不会有第二人。
我看都没看他一眼,敷衍道:「好看,好看。」
倒是当我转向姜婉儿的时候,她也一双眼水汪汪地看着探花郎史正清。
我眼珠一转,从桌上的花瓶里抽出一枝花来,直直扔到骑着马的探花郎身上。
果然,他抬头了,我赶紧拉着华瑾逸躲到窗棂旁偷偷观察。
姜婉儿一张脸涨得通红,真是美艳不可方物,将史正清这个愣头青给看呆了。
嘿,看来这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婉儿,对不住了,“京都月事”下一篇女主角,就是你了。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往好的方向编。
最后,心猿意马的姜婉儿哪里还记得点妆阁,晕晕乎乎地回了府。
「相公,能不能帮我个忙?」
「夫人但说无妨。」华瑾逸谄媚地把脸凑过来,毕竟我主动找他的次数可不多。
「你能不能去结交结交这位探花郎?」
原本还笑成花的脸一下子垮成了一个大苦瓜:「难不成,夫人真的看上他了?是为夫哪里不够好吗?」
我翻个白眼:「别演了。我看婉儿挺喜欢他的,我这个手帕交当然要帮帮她。」
「你想呀,」我话锋一转,语气甜甜,毕竟是有求于人嘛,「我都有你这么好的丈夫了,肯定得帮好姐妹也想想办法呀,对吧?」
这话显然让他很受用,以至于他得寸进尺:「好说,好说。夫人若能亲亲我,我一定办得妥妥贴贴。」
看在他长得还算不错的份上,我就坡下驴,吧唧了一口。
华瑾逸说到做到,没多久就已经和史正清结为了异姓兄弟。
史正清为人正直,积极上进,到底为什么会和他走得如此之近,是我抓破了脑袋也没想通的。
但无论无何,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了。
第一次四个人一起到朝云茶楼用午膳的时候,史正清和姜婉儿就像两只熟透的虾,扭扭捏捏说不出几句话来,全靠我和华瑾逸叽叽喳喳,才得以打破尴尬的气氛。
但我知道,他俩之后私下有偷偷书信往来。
哼,还想瞒我。
09.
一晃眼,京都的夏日已经过去,街道两旁的树叶渐渐染上了黄色,偶尔有一两片已经等不及提前落下了。
史正清和姜婉儿的地下恋情正如火如荼,我和华瑾逸每日也乐得悠闲。
可一件大事,打破了京都的平静,连我这个“京都月事”的主笔都没料到,此前一点点风声都没收到。
郁王爷作为当今天子的皇叔,竟然想着起兵造反,却还未来得及举兵,便被扼杀在了摇篮中。
皇帝念在毕竟血浓于水,只斩了郁王爷的脑袋,将剩下的府中家眷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朝为官。
华临浦不但没了郁王府二公子的头衔,连太常寺少卿这顶乌纱帽也没保住。
方楚楚当初就是看重他前途才嫁了他,可婚后没多久华临浦便开始拈花惹草。
如今华临浦失势,方楚楚一家毫不犹豫割袍断义,主动写了和离书,转身找了个京都富户改嫁享福去了。
就这发展,够我写个三个月的连载了。
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此事了结后,我爹、祁王爷、华瑾逸和史正清都因平叛有功,得了赏。
史正清接替了华临浦的太常寺少卿一职。
华瑾逸不想当官,要了一堆金银珠宝的赏赐,外人都说他傻,只有我觉得挺好,当官多累啊,还是有钱最重要。
我爹则扶摇直上,竟升了太保。
如此一来,我突然成了京都中炙手可热的王公贵女,一大群女眷的拜帖快把我给烦死了。
升了太常寺少卿的史正清终于鼓足勇气,小脸通红地前往京兆尹府提亲,姜大人当然不会拒绝一个坐拥大好前程的青年才俊,于是两人得以顺利结下百年之好。
不到一年的时间,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想去问下我爹到底怎么回事,要是我能理清这前因后果,岂不坐实了“京都月事”的第一主笔。
可是,我爹天天和娘亲粘在一起卿卿我我,连和我单独坐下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
我只好找到华瑾逸。
「夫人是想搜集素材,刊在“京都月事”上?」华瑾逸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大为震撼。
「为夫还知道,点妆阁的黛粉有一半出自姜婉儿之手,不过都是你出面办的。」
嗯?这是扮猪吃老虎啊!我还以为他真是个干啥啥不行的纨绔子弟呢!
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他终于和盘托出。
10.
原来皇帝早就知道郁王爷心怀不轨,一边重用放松其警惕,一边和心腹大臣——也就是我爹、祁王府以及其他几个官员——商议如何应对以及平乱。
别看祁王爷一天天也是啥都不干,其实可得圣心了呢!
本来我爹还在发愁怎么和华临浦解除与我的婚约呢,结果他自己追求真爱先把我给抛弃了,我那老爹明面上满脸愁容,其实内心乐开了花。
只是没想到,我会一时冲动跑去寻死,未遂。
结果就遇到了华瑾逸。
「那你为什么要上门提亲,难道是为了政治联姻?」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两个老头儿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我的婚姻只是别有目的的一场戏。
华瑾逸看出了我的失落,摸了摸我的头,我没有避开。
「夫人不开心了?我是真心喜欢夫人的。」
我抬头,他难得的脸红了,但还是接着说:「我之前就知道夫人了,只是夫人不认识我罢了。」
「嗯?」我不解。
「夫人真以为朝云茶楼只是个普通茶楼吗?」
「不然呢?」
「茶楼往来人口众多,消息传递最不容易引起怀疑。」他顿了一下,「所以,那里其实是皇上搜集密报的根据地。」
「那朝云茶楼幕后的老板是……?」我隐隐约约有个预感。
华瑾逸笑着点点头:「夫人聪慧,正是在下。」
所以,我一直在给他办事?!
我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原来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你知道我给“京都月事”写稿,还愿意娶我?」
「夫人的文章写得很好啊,我可是夫人的忠实读者呢。」
害,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那我以后还可以给“京都月事”写稿吗?」
「当然可以,为夫翘首以待。」
这还差不多。
史正清作为祁王爷的得意门生,华瑾逸的好兄弟,当然也知道姜婉儿的黛粉事业,于是自掏腰包为自家夫人开办了一家粉黛阁。
点妆阁的老板连着三个月都笑不出来,可怜。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11.
得知了一切的我,心情可谓是百感交集。
到了晚上,为了惩罚华瑾逸一直把我蒙在鼓里,我罚他睡在地上打地铺。
第二天吃早膳的时候,他装模作样地大打喷嚏。
我那傻乎乎的娘亲自是关心这个好女婿:「瑾逸这是怎么了?」
「没事的,娘亲。」他一副乖巧懂事,人畜无害的样子,「大概是地上太冷,不小心着凉了。」
娘亲一听,这还得了,对我怒目而视:「怀暖,怎么回事?!」
我百口莫辩,他还在继续装大度:「娘亲,不怪夫人,是我惹怀暖生气了。」
最终,他那被哄得服服帖帖的丈母娘不仅罚我不许吃早饭,还勒令我再不准让他睡地上。
「要睡你自己睡去。」
可真是我的亲娘。
华瑾逸一边喝粥,一边偷偷朝我做了个鬼脸。
这个戏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