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大概2个小时的时间,一口气读完了笛安的《南方有令秧》。其实悲剧倒不至于,确实是讲几段缠绵而隐秘的情感,合上最后一页,眼角却不期然地泛起了泪光。
有一种很浓很浓的难过,仿佛是对令秧的感同身受,在心里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
令秧生在明朝,那个传说封建礼教极为严苛的时代,大她三十岁的丈夫死了,族人对她的眼光里,除了对她殉节的期盼,也有夹杂着期望她拿到贞节牌坊的些微希望。
令秧才十六岁啊,她哪里舍得死,用十六岁的尸体换一块冰凉的牌匾,她不甘心。她只是希望起码熬过祠堂里的那一夜,殊不知,对生的执著也替她从所谓的礼教所谓的贞节里抢了十五年的岁月。
祠堂的门婆子谎称她有孕,替她躲过了殉夫的灾难。蕙娘,云巧,哥儿,谢先生,在令秧尚处懵懂的时日里,是他们替她铺好了她脚下的路。她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照着他们的意思,与哥儿暗合弄假成真,装出节妇的样子,泯灭心底最后一丝热忱。
她多活了十五年的岁月,这一段生命由所谓的贞节牌坊开始,她便只替这块牌坊活着。为了拿到那块牌坊,多少龌龊多少艰难被她一一咬牙撑过,甚至自残左臂以堵众人之口。
后来啊,牌坊拿到了,什么光宗耀祖什么生辉门楣于她而言一瞬之间失去了意义。按捺了十五年的情感冲破了寡淡的冰层汨汨流淌出来,弥漫了她与九叔疯狂相拥的夜。
她拿到了牌坊,却怀上了孩子。于是她选择带着孩子去死。还给世间多出来的十五年光阴岁月,还这故事的开头一个原本子虚乌有的孩子。
那些克制下面的暗涛汹涌,那些圆滑背后的心酸泪流,那些冷淡里面的深情款款,都解脱了。贞节牌坊没有毁了她,反而成全了她,给了她一段完整饱满的十五年的生命。
所谓悲喜,所谓人世,所谓七情六欲,所谓情不自禁,借这本书演绎了一场场风花雪月。
言不由衷,身不由己,情不自禁,模样狼狈得被光阴耻笑,可是那滋味太美好,太让人无法悬崖勒马,直至无限沉沦。谢先生对令秧说,“你只不过是情不自禁”,令秧却笑了,全然不顾这些年来她和那么多人为了那块贞节牌坊的苦心经营,依旧义无反顾地投向所爱之人的怀抱,尽管她的身份,只允许她用死亡的方式去履践这份暗无天日的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心疼令秧十几年来为了所谓节烈的克制与冷硬,更加庆幸她遇见令她真正动心的人,尽管这份爱只有死路一条,可是至少她快乐过。
所以合上书的那一瞬间啊,我泪流满面。那么多个身不由己的夜晚,那么多次言不由衷的应酬,以及那么珍贵的情不自禁的心动,其实你我都有过啊。令秧是被所谓贞节而束缚,那你呢?又是被什么禁锢了你内心的渴望?生活多么琐碎,一点点蹉跎掉你所剩无几的渴望与热忱。笑容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只是配合着心知肚明的脚本,在别人的戏里默契出演。
那你自己呢?你的人生,你的戏场,有谁匆匆来过又消逝,又有多少感情被你当成虚无一一投掷?“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宴华席终散场”,笑话别人逢场作戏,那你呢?可曾有一瞬是真心相待,赤诚相对的呢?
那么好的布景灯光,那么好的剧情脚本,甘心被看透世俗的故作圆滑而浪费吗?
或许夸张了些,我们不过浮世中一缕尘埃,谈什么轰轰烈烈的缠绵悱恻,可是,与其怀着彻底洞悉人情后的冷漠淡然逢场作戏,何不如就装作天真,让自己也尝一遍人世的悲欢冷暖呢?
要爱就勇敢去爱,要哭就放声大哭,不要画地为牢圈禁自己,尘世间的人世烟火,也真实温暖得可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