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茴の日常(161)

唐小茴是在听到Gerald Peregrine的大提琴单曲《Black Orpheus》才慢下手中的动作的,音乐的悲伤仿佛一下子就让世界安静了下来,她穿衣服的节奏都缓了。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唐小茴断断续续看了很久,并不是因为没有时间的缘故,而是每次她拿起来就能感受到文字里漫出来的压抑与悲伤。文字是安静冷清的,而又叫你在炎炎的夏日不断冒出冷汗。她不敢做摘录,只看轻轻看一眼,然后夜里的睡梦好像就有书里的人物朝她走来,叫唐小茴同她一起经历那件事情。

唐小茴确实在翻开书的前几页后梦过作者,安静的冷静的女孩子在梦里却是要不断活络氛围的有些结巴的主持人。梦见作者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而她的音容笑貌却又如此清晰。唐小茴爱书里让人感同身受的形容,又因为这感受如此彻底而心生冷意,感到毛骨悚然。

可爱的房思琪就像是李国华的玩物,他用他的所谓文学与文字,深深把思琪桎梏在她文学的梦里,她挣脱不开他的欲望与控制,她灵魂的另一半怡婷不懂得她,她崇拜的伊纹姐姐也无能无力。她迷失在李国华装饰的所谓爱情里,她用爱上李国华的谎言欺骗自己,她头脑清醒,不断搓揉,不断清醒又昏昏睡去。

他压榨着她小小的身体,毫不避讳。他不叫她去死,他还阻止她去看医生,他把过错都推给无法承担的小小年纪的思琪,他玩弄文字使他糟践过的女学生都觉得自己是有过错的一方,他一边享受着她们对他的崇拜,一边让她们沉下去。

‌“她发现她听得出他讲话中时常有句号,肯定不已的样子。老师嘴里的每一个句号都是让她望进去望见自己的一口井,恨不能投下去。”

思琪不能同伊纹姐姐说这种心事,她只在觉得悲伤时嗜咖啡。伊纹姐姐也不能同思琪说她的心事,她的身体有不得不穿在夏天也要穿高领衣服掩盖住的暴力的痕迹。

思琪更不能同同龄的怡婷讲,怡婷只能看得出她疲惫的身体,却看不透她的心情。怡婷后来只能在思琪疯了以后读到思琪日记本里读到她写的文字,“那天,我隔着老师的肩头,看着天花板起伏像海哭。他说,‘这是老师爱你的方式,你懂么?’”

李国华把他施加给一个中学女生的全部羞辱与猥亵,称作“老师爱你的方式。”

怡婷这才知道,她灵魂的另一半在许多许多年前就与她走散了,可爱的思琪早已在她不知的岁月里承受着她无法承受的经过压迫的、粉饰的、肮脏的所谓“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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