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晨开始，就陆续有朋友转发金庸大师仙逝的讣告。初闻噩耗，突然感觉心里空唠唠的。 一时间各种侠肝义胆，恩怨情仇的情节涌上心头，有壮怀激烈，有铁骨柔肠，有缠绵悱恻，有痛断肝肠。仿佛有太多的“未完待续”突然就变成了“全剧终”。
我开始阅读金庸大师的小说算是比较晚的。 一开始是在读研究生的时候，24岁左右，从有声书中听来的武侠小说。 那时候还没用喜马拉雅，大家还在用懒人听书。记得开始听的第一部小说是《笑傲江湖》。
真的是一发不可收拾，基本是听了 1/3 就迫不及待地开始读书，并用一下午读完。 小说的开头， 还以为是围绕林平之的复仇故事。 听着听着，才有了乐天逍遥的令狐冲出场，以及温婉善良的岳灵珊，神秘的日月神教。这本书给我印象最深的要数林平之和东方不败。尤其以林平之为甚。因为东方不败的故事之前经常出现在影视作品里，已经有了一些先入为主的印象。
而林平之对于彼时的我是初识。 不得不说，在面对血海深仇的时候，林平之的卧薪尝胆，韬光养晦，坚忍决绝，牺牲精神和胆魄还是挺震撼的。无独有偶，前不久带父母去了趟夏威夷，参观了珍珠港。感觉林平之和日本帝国主义有点类似：都是命运坎坷，环境恶劣迫使其后天必须更加努力，更加隐忍，以至于到了疯狂的地步。林平之的自残正如日本二战后期的“神风”自杀飞行员和“回天”鱼雷驾驶员：胜利的代价是玉石俱焚。舍生忘死和丧心病狂也许本就是一枚硬币的两面。东方不败的形象很像“哥哥”在《霸王别姬》里饰演程蝶衣。二者都是亦公亦雌，而一句“不疯魔不成活”，也概括了两位大牛的共性。
常言道：只有偏执狂才能成功。东方不败的境界也许我们这些凡人永远不能体会，那是“会当凌绝顶”后的淡然。以一敌三，而且是三大高手，都依然占尽优势。唯一的弱点是对爱人杨莲亭的担心。面对死亡时也是相当平静，大有一种“爱江山更爱美人”，“只为他袖手天下”的超然洒脱，即便这个他是“龙阳之好”。 李安拍完《断臂山》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臂山“。也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对爱情的看法，都值得尊敬。东方不败也不例外，”她“的爱情轰轰烈烈。另外，李安和东方不败一样，都是如痴如醉地追求自己的电影和武功，一首Eminem的《Lose Yourself》送给这两位，以及张益唐，屠呦呦，Andrew Wiles 这样的追梦人。
令狐冲是我特别喜欢的人物：乐天，善良，正直，专情。而且有一种如今特别重要的能力：学习能力。他跟田伯光比武的情节真是搞笑。可见，临时抱佛脚的超强学习能力多么重要，真是能救命啊！令狐冲和《灌篮高手》里的樱木花道有点神似。而马爸爸的真身风清扬倒是给人印象不深，除了武功高强，还多半是因为名字加持。另外，令狐冲的独孤九剑，在游戏《金庸群侠传》中，也是给了我AOE (area of effect) 攻击的启蒙。
岳不群和左冷禅成功的诠释了伪君子远比真小人更可恨更可怕。虽然岳不群和林平之都为了绝世武功 而 “舍生取义”，但林平之毕竟背负了家族的血海深仇，岳不群更多的是”称霸武林“的贪欲。而不幸的岳灵珊成了这场角斗的牺牲品。生离死别的档口，林平之也意识到了岳灵珊的好，一句“你更像你妈妈”，道尽多少无奈与悲凉。
第二部读的是《连城诀》。只感觉整部书特别阴暗，气氛比较像《寂静岭》，而情节胜过《七宗罪》，可谓登峰造极。金庸大师在这一本书里把人性的各种丑恶写的淋漓尽致。同门三兄弟的手足相残，尔虞我诈，阴谋，陷害，口技，诈尸，误人子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除了三兄弟的诡计，还有花铁干的临阵倒戈，为虎作伥，好像还带点斯特哥尔摩症候群。恐怖大boss血刀老祖特别像魔兽里的剑圣。游击战大师，疾风步，跳劈是他的特技。
全书绝大多数人物都有着自己的阴谋和恶毒，也都在最后中毒发疯。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狄云及水笙能有善终。
然后就开始读射雕三部曲。对于《射雕英雄传》，也许是之前总时不时的被电视剧射雕影响的缘故，对故事梗概，对郭靖和黄蓉都有了些许印象，影响了阅读的新鲜感。不过哲别，拖雷，木华黎，赤老温，窝阔台，成吉思汗等蒙古好汉的大丈夫形象还是扎根于当时还很稚嫩的我的心底。对蒙古草原的美好想象，也伴随着《铁血丹心》持续多年。“逐草四方沙漠苍茫，哪惧雪霜扑面 ，射雕引弓塞外奔驰，笑傲此生无厌倦”， 何等的信马由缰，壮怀激烈。
直到后来，袁腾飞，高晓松以及《百家讲坛》里的多位大师联手，才共同还原了一个残暴嗜血，丛林法则的蒙古帝国。当时清晰的记得 “俺巴孩汗” 和 “合不勒汗” 这些称谓特别像绕口令：“俺巴孩汗喊俺爸，合不勒汗不乐呵”。 他们账下的蒙古猛士估计直接可以进德云社。而郭靖的母亲李平诠释了完美母亲的形象（叫李平的好像都挺牛~）。还清晰的记得那么个段子：“江南七怪加洪七公，把郭靖这么一个傻瓜教成了武功盖世的大侠；王重阳武功天下第一，一个人教七个，教出了全真七子一群废物。这就是大学扩招的代价！” 其实如今的我感觉郭靖不是傻瓜，而是真正的大智慧，踏得下心，沉得住气，几十年如一日，咬住青山不放松，筚路蓝缕，砥砺前行，恬退隐忍，厚积薄发，才能做大事。一般人就是耍个小聪明，努力个几小时，几天甚至几周撑死了，而郭靖的努力是长期的。感觉郭靖是个读PhD，做科研的好苗子，而我等“短平快”之辈，只能刷刷题，跳跳舞。要向 “侠之大者” 靖哥哥学习！到了黄蓉，确实是聪明伶俐，可爱动人，但总是感觉太聪明，有点罩不住。黄蓉有点像女版 、光明版的汉尼拔（《沉默的羔羊》），又像是美剧《Lie to Me》里面的男主角。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法眼。感觉就算自己穿着棉大衣，在黄蓉面前也是裸体，俨然《三体》里面的智子（智子最后的化身好像也是个东方女性）。正所谓 “人至察则无徒”，还希望黄女神能难得糊涂，否则相处太累，希望能像哈利波特中的赫敏看齐。而杨康的邪恶好像还没有穆念慈的痴情给人印象深刻，可能是先读了邪恶取极限的《连城诀》的缘故。
说着就来到了射雕第二部《神雕侠侣》。据说杨过是女生们的最爱："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程瑛，陆无双，公孙绿萼相继为之倾心，而过儿心中只有姑姑。杨过算是叛逆少年回头是岸的典范。《我的少女时代》 中的徐太宇，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中的柯景腾都是这个路数。可惜演员柯震东在现实中好像回错了方向。小龙女则总给人一种高冷，不接地气的感觉，原来女神自古就是这个风格，好比是《圣斗士星矢》中的女神雅典娜。
反倒是小郭襄更讨喜。“风陵夜话”把一个少女的一片痴情表达的淋漓尽致：深沉，热烈，羞赧，纯洁，幽咽泉流冰下难。后来果然干成大事，创立峨眉。郭襄有点像《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中的郑微，但更倔强，倔强到接近《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的女主角。再反观郭芙这个小公举，是个被惯坏了的 mean girl，除了给男一号残缺美之外，没啥别的了，差评。说实话，《神雕侠侣》给人印象最深的并非两大主角，而是李莫愁。开场白就是经典歌词，用情之热烈，之偏激也是无出其右。最后中情花之毒，葬身火海无不叫人唏嘘。她的情毒中在了心里。一首 “死了都要爱，不怕热爱变火海”，送给 Don’t Worry Li。
《倚天屠龙记》是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张无忌也是个比较可爱的人物，身上散发着与世无争的佛性。一开始的静静等死，直到猴子腹中发现《九阳真经》，后来还有不和朱重八争权。是一个没有太多锋芒的人。周芷若也是个可爱的人，只因和林平之一样，背负了太多她不该背负的，以致于扭曲了本性。几人流落荒岛上那段，真心不敢相信是周芷若在捣鬼。赵敏堪比黄蓉第二，但好像比黄蓉更像赫敏，更有亲和力。喜欢张无忌还因为他的九阳神功，在《金庸群侠传》中是主角的必备AOE技能。基本上是面杀/远程：九阳神功；近身/斩首：野球拳。值得一提的是，后来知道用PC Tools修改游戏，把主角变成了 远程九阳神功 + 近身辟邪剑谱，当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亦公亦雌啦。
终于来到了《天龙八部》这部旷世奇书。据说书名来自佛教术语，代表了人间百态。用佛教起名感觉特别酷，现代的如《无间道》。也有评论说段誉，虚竹，乔峰其实是囊括了一个人所普遍面对的所有矛盾，事业，爱情，忠孝，寻根，想得却不可得，得到却又最终失掉等等。说实话，书中的各个人物，什么段誉，虚竹，四大恶人（其中好像还有影射徐志摩的），木婉清，王语嫣，段正淳，东邪西毒南帝北丐等等，都不及乔峰和阿朱的爱情打动人心。庆幸自己当时读的时候对他俩的故事并不了解，满满的新鲜感和深深的被打动。并深刻地体会到了“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在你面前毁掉”这一要义。以至于如今依然记得 “塞上牛羊空许约” 那一章的梗概。阿朱算是真正可爱的女子，完美无瑕，顾盼生姿；乔峰也是真正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义薄云天，气壮山河，虽然有点直男癌。本应是一出“侠骨柔肠”，到头来却是“玉殒香消”，乔峰被命运一次次捉弄着，典型的东方俄狄浦斯王。阿朱的取义成仁又让多少宅男如我痛心疾首。另一对印象深刻的算是阿紫和游坦之了。阿朱是朱红色，红的热烈，纯粹，而阿紫的紫色则有点红过了头，红里掺杂了黑，所以阿紫有点乖戾，有点狡黠。而游坦之和林平之的名字就更讽刺了。“坦之平之”，可所有作品中就数他俩的命运最不平坦了。面对了累累血债，只能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游坦之更是被变成了东方“铁面人”，小李子演过这电影，貌似并不成功。
这里再次感到了诺贝尔文学奖比奥斯卡高出太多。文学的力量还是高于这些视听快餐，主要是文学激发的人类的想象力是天马行空的。后来才知道这铁面的梗来源于犹太王鲍德温，人家不是被迫带的，而是得了麻风病。
读完《天龙八部》，就有了“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据说《鹿鼎记》也特别好，但一直没看，估计是价值观有那么一丢丢的不符，所以排斥。其余的，感觉“雪山飞狐”两部曲也不错，主题歌《雪中情》和片尾曲《追梦人》算是金庸小说电视剧里的翘楚，和《射雕英雄传》的《铁血丹心》，《一生有意义》，《世间始终你好》在伯仲之间。《侠客行》，《碧血剑》也不错。金庸十五部小说，有七上八下之说，上乘作品除了《鹿鼎记》基本都看了。好多故事情节已经扎根心底，好多是非善恶也已经融入三观。挫折失意时，一个个鲜活人物的百折不挠，坚韧不拔时常激励自己，他们的性格，或乐观，或勇敢，或质朴，或豁达，都熏陶了自己的性格。而一段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友情，亲情，手足情，也让自己的情感世界更加丰富，对待感情也更加珍重。正如赵本山，范伟，高秀敏的经典小品《心病》里说的：人活着就为了一个情字。
后来《百家讲坛》有个系列是北大教授孔庆东看武侠小说，也是剖析的入木三分。他的很多观点我很认同，比如金庸是写爱情的高手，比如金庸是借武侠来写人生，来输出积极的价值观。
不得不说读完金庸的书，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更纯粹，更正直，更坦荡，更勇敢。感谢金庸大师。
本来想在大师仙逝之日完成这篇缅怀文章，可惜拖延症晚期，再加上记忆的闸被打开，手指根本停不下来。所以点灯熬油，第二天深夜才完工。朋友中有好多超级金粉，有15部书每部读过至少10遍的骨灰级金粉世家，希望文中的错误和个人不成熟的见解不要惹您耻笑。
最后，祝愿先生在天之灵安息。我相信先生的遗愿一定实现：死后一二百年仍有人看您的小说。
大明公雌
2018年10月3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