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前年查出血液有问题,一直靠药物控制。去年 7 月,病情加重,白血病,开始住院治疗。
入院开始做放疗以后就日渐消瘦,皮肤发黑长癌斑,剃光了所有的头发。我不曾体会也没有办法用文字描述癌症病人受到的折磨,应该是身体上的巨大疼痛、心理上对死亡的恐惧、对亲人的愧疚并行吧。
8 月初我妈配型成功,开始住院调养准备手术。小舅被送进无菌仓,大舅在医院旁边租了个房子照顾他们。姐弟三人与医院绑定,没有了收入来源,却要面对庞大的治疗费用和手术费用。在医院这个地方,面对癌症这样的疾病,钱便再也不是钱了。
8 月中旬做了骨髓移植手术,手术很成功,血小板和白细胞却一直上不来,只能一直住院观察。祸不单行,外婆在给小舅送饭的路上,被车撞了,小腿粉碎性骨折。
楼上是肿瘤病房,楼下是骨科病房。我妈和大舅开始了两个楼层两个病房的奔波。所有的一切,这个家庭都一步一步扛过来了。120 多天,小舅各项指标终于达到能出院的标准,鬼门关走一遭,捡回一条命。
长时间待在医院里,人是会麻木的,看护士拿着各种药瓶单据来往,看医生看惯生死的麻木表情,看那么那么多没有出现奇迹的家庭。
隔壁床那个以为自己康复了的男孩,复发时才 22 岁。
旁边病房那个才两岁就得了这个破病的孩子,又是否还会有璀璨的人生。
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医生已经不建议治疗,只能保守维持默默走向生命的尾声,他们又该有多少遗憾。
爷爷去年十月份还能给我做好吃的打卤面,十一月却查出肺癌晚期,已经扩散到全身。医生给下了最后通牒,我们不信邪,找了能找的所有办法,最权威的西医中医,听说的偏方全都试一遍。哪怕,哪怕能多活几个月也是好的。
死神却没有给我第二次侥幸的机会。
过年的时候,爷爷已经不能自己穿衣服自己走路了,每天什么都吃不进去。年后开始神志不清,甚至已经不认识我了。
3 月 12 号,我坐在回家的高铁上,想跟爷爷一起过个周末,却接到了爷爷去世的消息。距离我到家,就差几个小时。
爷爷做鱼全世界第一好吃,跟我一样喜欢吃甜甜糯糯的东西,会给我买油炸糕和粘豆包。
爷爷不爱唱歌,也不会唱歌,我缠着他给我唱歌缠了 20 年,却也只给我唱过两只老虎。
爷爷骑车载着我的时候,我不小心吃进去一个柳絮,我问爷爷这是什么,他说是柳树的种子,柳树说不定会在肚子里发芽。把我吓得一天不敢喝水。
我从小就是个小财迷,喜欢崭新的纸钞,爷爷看到新钱就会帮我攒着,然后寒暑假见面的时候,拿个精致的小盒子装着给我,从 5毛1 块到 5 块 10 块都有,这是我们的小秘密,是爷爷送我的小金库。
有一次爷爷带我去市场,买菜交钱的时候爷爷松开了我的手,我自己拉着一个陌生老爷爷的手跟着走,走了半天一抬头,发现不是爷爷,吓得我哇哇哭。这时发现爷爷一直跟在我和陌生老爷爷的后面,两个老头看着我哈哈的笑。
每次寒暑假结束,我离开的时候,爷爷都会不舍的偷偷抹眼泪。
对别人那么凶的人,却给了我所有的和蔼,就连最后,也不想让我害怕,自己先走了。
我从很小的时候,凡事就都看得很开,我一直觉得,人这一辈子,除了生死,一切都是小事。长大后,开始真正面对生死,我便不再这么认为了。
因为世事无常,所以别总觉得来日方长,活着的每一天,遇到的每个人,经历的每件事,才都有了它的意义和价值。当代人或是盲目内卷,或是肆意躺平;或是跑的太快,凡事只求一个结果;或是停滞不前,度过不起波澜的日复一日。
我很久都没有停下来问问自己,你对亲友的关怀问候足够吗,你有还在坚持的兴趣爱好吗,你还在输入新的思想和知识吗,你有特别想做却还没做的事吗,你尝试过对社会做出些许贡献吗,你最近快乐并且传递快乐了吗……
一生是由每个一瞬构成的,每一瞬,都请好好珍惜,认真的活。
祝君 健康 平安 顺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