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回到这座城市的第一个月，每天晚上总会做噩梦。梦到一个男子在山上眺望着山下，寻找着我的踪迹。我四处找隐藏地方躲避，或者是一块大石头，或者是一个房子墙角，或者是一群赶集的人中间。但那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像老鹰般目不转睛地在寻找逃兵，旧犯。我害怕得几乎在梦中想大哭。但又害怕哭声会让他发现到我。故而忍住恐惧，不做声，小心翼翼在山角落地躲避他的眼神。
当我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我清晰地记得梦中自己的恐惧，胆怯，无助，空虚。我知道，我所害怕的这个男人不是别人，而是我的初恋。他从毕业后一直在这座城市。而我在过了多年后，重新也回到了这座他一直生活的城市。
那段初恋花费了我近五年的时间。从最开始的委屈压抑到最后满腔的恨意。当没有爱的时候，恨也让人无时无刻不追思那段苦涩的时光。我没有想过这份感情在过了这么多年后，依旧有这么深的伤疤与惊扰。我本来以为这份经历如时间早已过去。像风了无痕迹。可我发现我想错了。
回到这座城市不到一周便找到合适工作，上班，下班一切都还稳定。直到三个月后，我的闺蜜忽然跟我打电话说：“我今天见到某某了，没想到他也在你们这座大楼办公。他在18楼。”我拿着电话，半天惊呆得不知该说什么。直到现在我都能感觉到当时的惊讶与不可思议。后来，胡乱聊了几句便匆忙挂断电话。呆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整个人都傻了。
从此，坐电梯，中午到附近餐厅吃饭，我有意无意都会不知觉地观看着周围。记得有天中午，我到熟悉的饭店吃饭，忽然瞥见角落里做的一个男人，对面是两个女孩。他们有说有笑。我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忽然意识到就是他。然后，夹杂在人群里等饭，不再扭头看。待饭做好，端着找位坐时，发现那张桌子的男女已经离去。至此，直到我离职再为见到他。
我想我应该不是害怕他，而是深层次的害怕被再次伤害。爱情让人多甜蜜就能让人多悲痛。这些年，我对异性保持适当的距离，除非感觉可靠，方愿意尝试进一步交流。或许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吧。我从未从爱情期望过高，对伴侣亦如此。只是感觉踏实，温暖的感觉遇到良人方能体会到。
这一年来，我很少在做这样的梦，心里慢慢不再有太多胆怯。我知道虽然我年龄已近30岁，但内心还是如孩子般，简单，真挚。只是感觉无论何时何地，保留内心的干净与清澈太过于重要。我看过身边过了三十岁之后的男人，女人变得恶俗，麻木，混日子，算计他人，他们为了谋取稳定的薪资，稳定的工作岗位，可以牺牲到别人的利益。我看着他们眉目紧缩，面相粗鲁，终于明白时间是如何改变着你我。
我想以后我不会在提起他了，直到现在，我依然希望与他老死不相往来。这是对曾经爱过时光的最好安慰。爱的绝决也是自重。我敬重那段为爱奋不顾身的自己，我珍爱为爱可以隐忍到夜夜哭的自己。我疼惜那段每天醒来眼角都饱含泪珠的自己。庆幸的是，我真正地爱过，知道原来爱是克制，是保全，是放手。
回到一个人的生活，经历净化内心，不去过多纠缠，干干净净地活着，看书，行走，默念，祈祷。这些独自完成的自我爱恋，是对自我的关怀与爱护，是对时光的接纳与对自我的认同。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到这样的感情，它是苦涩，悲伤，无所适从，但同样它让你在多年之后明白，这段时间是属于自己的青春。它如此珍贵，就像是初生婴儿的脸庞，是夕阳西下的洱海，是二月寒冬的边疆。爱的孤独在经历里得到自我完成，入梦不再是惶恐，而是如母亲的双手拍打脊背，带你悠悠入睡。
经过这些年，能说的话都是极其有限，能告知的故事也是快要消失在着漆黑的夜色中。我知道，这些年我对爱的敬畏与敏感。愿有天我有能力与信心承担对方的爱。愿有天我能在爱中了悟曾经爱的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