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看电视,在电视节目《中国诗词大会》上发现陈更,纯属意外。
意外的不仅仅是她读诗看人的真才气,还有她八万里打得到一竿子的神跨界。涨姿势了!由此我同意蒙曼女士那种坚信:一个喜欢诗的女孩子,会造出更好的机器人,也会造出更美好的人生。
初读《几生修得到梅花》,感觉有些俏皮。“每次读陶渊明,我都不禁感叹,这小日子过得,真滋润啊!”此时,如我天真的读者自然会想起“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然而,不是。陈更从陶渊明搬家开始写,“将家就鱼麦,归老江湖边”,“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怀此颇有年,今日从兹役”。原来陶渊明的幼年丧父、误入尘网、生活所迫、家中失火、居无定所都不适合娓娓道来,那样太沉重,也太不忍,索性“有风自南,翼彼新苗”得了。谁让他写出了《桃花源记》呢!千古就这么一个陶渊明。
从“九龄风度”开始,小姑凉的卖弄一发不可收拾。王昌龄的七绝声切、人间离别,王维的飘洋过海、难抵其心,虽不乏字字珠玑、流畅可喜,但终究知识堆积、自带骄傲的聪明伶俐。封面那位蓝袄青裙,清澈的眼神里时不时来一点不明觉厉。越过走马的岑参、疲惫英雄李白和他的战友“情圣”杜甫,还有灿若星辰的韦应物、白居易、柳宗元、李贺杜牧李商隐、安静专家张先,啊!终于迎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苏东坡。
小题目“又是美好的一天”,起笔成段:“东坡又睡过去了。”幕天席地、任性妄眠的游侠豪情跃然纸上。说起苏东坡,几乎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但,除了“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天涯何处无芳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生如梦”的那位贬谪的文豪,世人对他几乎又并无熟识。于是,寥寥七页,苏轼的雄放恣肆、甘雨随车、博观约取,酣畅淋漓。正如秦观同学之总结,东坡的才识中最高深的是他的人生观,其次是治国经世的担当与识见,最后,才是文学。
年少不读苏东坡,读懂依旧是少年。这个冬天,陈更版苏东坡与蒋勋版苏东坡在秀水不期而遇,“三苏三王三州”因此铭刻于心。“三苏”即唐宋八大家之苏洵、苏轼、苏辙;“三王”乃王弗、王闰之、王朝云;“三州”则是滋养东坡华丽逆袭的三大圣地黄州、惠州、儋州。
东坡之后,不得不开始认真看《梅花》,虽然已经过半。但也无妨,简单清澈、万物通灵的“一代诗宗”杨万里不是到了五十岁才找到“诚斋体”吗?还有,别以为小姑凉的口袋里只有疲惫生活的李白和孤鸾舞镜的李清照,还有快意恩仇陆放翁、从未老去辛弃疾、云里雾里皆姜夔,更有安静写诗安静看云“用作品说话”“诗红人不红”的美男子李颀、恩遇“敕使传宣坐赐茶”赶上“月钩初上紫薇花”的周必大呢!
几近书尾,早已佩服得废寝忘食,以至时有回翻回味。“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红烛赏残花”:此时的李商隐,在我脑海里就是叶商隐;“我欲醉眠芳草,杜宇一声春晓”:脑海里转而晃过叶东坡;“四月南风大麦黄,枣花未落桐阴长”:温柔恬淡,恰似叶李颀;“堂前扑枣任西邻,正思戎马泪盈巾”:百种千层,莫非仁音,只有来自最亲最暖的叶子美!
在后记里,实诚的陈更回忆起钱钟书先生的一句话:“读书不做笔记,不思考,时间久了,大半就付之东风了”。“我是不想让它们付之东风的,所以看书时,脑筋转得很勤快,笔头也动得很勤快。”她坦言:“从漫长的时光里积淀起来的。”
明白了,这么好看的书,不是一天写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