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很喜欢看书,但是那个时候在农村能吃饱饭已经不错了,小学时我甚至连一本正儿八经的小说都没条件拥有,又怎么可能有条件看什么典籍?
最爱的书是小人书,小时候我们叫“画书”。为什么喜欢看小人书呢?因为街边有出租小人书的摊子,摊子旁边有很多小板凳,一分钱看一本,有时候大人给个五分一毛的钱都被我攒起来,等到周末的时候,走上六七里路到街上,找个画书摊子,找个小板凳一坐就是半天,看上个五本十本的。
街上的小人书摊子几乎都被我光顾过。那时候我就有了货比三家的心思,有的摊子一分钱看一本有的摊子二分钱看一本有的摊子三分钱看两本,我当然得找最便宜的摊子。开玩笑!我只有五分钱,无论二分钱一本还是三分钱两本我都只能看两本,但是一分钱一本的话我可以看五本!于是我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去一家摊子,摊子的主人是个驼背的老人,总是笑眯眯的。一来二去的就熟了,每次去他看到我就会笑眯眯地说:“小孩儿,这几本是最新的,你快拿去看!”
就是从小人书里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我看《宝莲灯》,里面说山精树怪帮助沉香和天兵天将打仗,用了个词“捉对儿厮杀”,那时候大概一二年级的样子,琢磨了半天想应该是两个两个地对打吧。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琢磨没人指导,以至于我看了一个小故事《咕咚来了》多少年都不明白其中奥妙,好像是到了初中还是高中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想明白。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这种读书--如果看小人书算读书的话--才真正地叫读书。因为我会思考会琢磨,后来的语文一直都很好,可能和这个也有关系吧!
画书摊子旁边就是新华书店,看完画书我必定到书店里溜达溜达,看看而已,没钱买。从新华书店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就是邮局,每次从新华书店出来再到邮局,看一些杂志,没钱买。眼巴巴地望着,真的是眼巴巴地望着,心里渴望哪一天能买一本书或者一本杂志该有多好啊!
于是我就真的开始琢磨怎么挣钱了。
我帮姐姐养过长毛兔,等兔子的毛长长了,我就小心翼翼地薅下来,去卖兔毛,当然姐姐不会让我薅好多毛,但是还是能卖上几毛钱的。爸爸在机械厂,我就经常趁着他带我到厂里的功夫拣一些废铜烂铁到废品收购站去卖。家里的大狗下了小崽,我用篮子装着拿到街上去卖,记得有一次三只小狗卖了十几块钱,乐得我直蹦高,但是,大头被我娘没收了,落到我手里的只有那么个小零头,就是这样我也开心。
就这样一点点地攒着钱,直到那一天,我揣着钱到邮局,一口气买了一本《儿童文学》一本《少年文艺》还有一本郑渊洁的《故事大王》!心情的激动是无以言说的。从此以后,皮皮鲁鲁西西,舒克贝塔还有一些现在已经记不得名字的儿童文学家的作品陪伴了我的整个儿童年……
因为没钱买书我也干过不光彩的事。记得有一次在邮局里,看到新的一期《儿童文学》来了,但是当时的我手头拮据,没钱买,又想看,急得抓耳挠腮的,后来看柜台里的营业员在忙别的没注意我,我抓起书就溜了。书倒是看完了,但是我坐卧不安的,最终还是没熬过良心的谴责,在下个周末问爸爸要了钱老老实实地给人家送了过去。
爸爸注意到我喜欢看书,也开始带着我去书店和邮局买买书。每买一本书我都会如饥似渴地读,有好词好句就赶紧抄录下来,光摘抄本就有好几个。所以在我后来的人生中,书给了我很多东西。
初中时作文几乎都是范文,高中时参加过一次学校的作文大赛,得了个特等奖,奖品是一本唐诗选一本宋词选。唐诗还无所谓,那本宋词选简直把我惊呆了,在那之前我还没怎么接触过宋词,等我看了书,我才发现,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玲珑剔透的文字!那份狂喜啊!我知道了柳永,知道了苏辛,知道了姜夔,知道了范仲淹……在这之前,一无所知。直到现在,我依然对词情有独钟。
到了高中,因为住校,手里可以支配的钱稍微多了点。我开始省吃俭用,用省下来的钱买了不少书,里面就有一本《聊斋志异》,无注解无翻译,我一点一点地啃,在高中毕业之前看完,所以古文功底也练下来了。
还有一件幸运的事情就是我大姐喜欢买各种各样的杂志,《辽宁青年》《小说月报》《收获》……每每我都是第一个读者,不光读还写读书笔记。现在想来,无非就是一些无病呻吟的东西。
我大学读的是师范,又读的是中文系,在别人眼里我们的正业就是看小说。那时候国家有补助金,每个月可以余出一部分钱买书,学校又有一个西北地区最大的图书馆,所以这辈子读书最多的时候是大学四年。什么书都看,古今中外,从史书到言情,只要合胃口。工作以后反倒看书少了很多,现在学生问我什么都问不倒我,我想还是我的老本够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