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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上课铃响了,班主任王老师走进了教室。
“今天张宝来上课了吗?”瞥了一眼张宝的位置上并没有人,王老师便询问班长道。
“报告老师,张宝今天又没来上课,也没有请假。”班长起立,向老师报告。
“看来,真的需要到张宝家去看看了……”王老师心里非常纠结,自言自语道。
心事重重的给学生们上完课,王老师便向年级主任说明了情况后,直接奔着张宝所在的村子去了。
她走后,办公室里几位老师便议论开了:“哎,这王老师也真是的,我们明明都已经将张宝家的情况给她讲过几遍了,可人家就是不相信,非说要眼见为实,并认定了这个孩子还有‘挽救’的可能。你们说,这孩子除了学习啥都会干,家里又是这种情况,还管他干嘛呀。你说她这才刚来不多久,真是没事净给自己找事……”谁知,这话音还未落,年级主任就走了进来,黑着脸环视了一周,一声也不吭。刚刚还在滔滔不绝的老师一见这情况,吓得赶紧一缩脖儿,将剩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我说有些同志的态度要改一改了!人家王老师这才刚刚上任不久,就能这么关心班里的困难学生,刚刚还主动要求去家访了解情况。这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认为大家都有必要向人家王老师学习,不仅要在教学上下功夫,更要在关心和关爱学生上下功夫。如此,才能对得起人民教师这个光荣的称号!”说完这些,年级主任又环视了一圈,这才怒气未消地走出了办公室。
见年级主任出了门,刚刚还在吐槽的那位老师才敢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暗道“好险,好险!”便悻悻地正了正身子,“若无其事”的工作起来。
一路打听下来,王老师也终于来到了张宝所在的村子——张家店村。将自行车停在村口,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小村庄:村子很小,一条穿村而过的土路一眼就可以望到头。路两边鲜有几间瓦房,几乎清一色都是土坯房,甚至其间隐约还有一两家用茅草搭建的窝棚,不知道是给人住的,还是饲喂牲畜用的。路上稀稀拉拉有几位老人踱着步子,村口有一颗歪脖子树,树下一条大黄狗正打着盹儿,无精打采、昏昏欲睡……
向一位老人打听了张宝家所在的位置后,王老师便迈着沉重的步子向他家走去。从老人口中得知,张宝确实在这个村儿住,但与其说他的家在这,倒不如说他只是住在这里更恰当——因为,他的“家”真是惨不忍睹!怀着好奇之心,王老师心情沉重地来到了张宝的“家”——那里原本是三间土坯房,但可能因年久失修等原因,现在已经只剩下四面立着的危墙,而张宝的“家”其实就是利用其中一面墙为支撑而搭建起来的一个窝棚!
据村口那位老人说,张宝幼年时父母因病先后撒手人寰,家里只剩下了他与爷爷相依为命。爷爷体弱多病,常年离不了吃药打针,家里又没有其他固定的经济收入,只能靠着老人打点零工,种些药材为继。村委可怜这对命苦的爷孙,为他们家申请了低保待遇,村里人也不时接济一下爷孙俩的生活,正是靠着这些,这个“家”才没有散掉……
因时值中午,王老师来到张宝家时,正看见他在忙着做饭。远远看见王老师,张宝忙将手在身上胡乱擦了擦,一溜儿小跑来到王老师身边。“您好王老师,这么热的天,您怎么来我家了?” 张宝看起来有些害羞,尴尬地问道。
张宝满头大汗,一双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羞赧与惶恐。但王老师却从这一双眼睛里,发现了一股子真诚与善意!突然间,王老师鼻子一阵发酸,就在眼泪几乎要突破眼睑的防线时,她狠狠的抽了一下鼻子,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张宝,我早上听班长说你没来上课,也没有请假。所以,就过来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了?”
“对不起王老师!今天爷爷生病了,躺在床上起不来也下不了床,我一直忙着给爷爷抓药并照料他吃饭了,没来得及找同学帮我捎假……”张宝低着头,吞吞吐吐地回答道。王老师注意到,张宝一直用手紧紧地揪着衣角,跟犯了大错误似的。
终于没有忍住,王老师的眼泪破防了。她泪眼婆娑,轻轻抚着张宝的头说道:“没事的孩子,你千万不要自责!你是个好孩子,老师不会怪你的!老师只是关心你,想来家里看看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了?”
“没事的老师,目前我还能应付过来,您不必担心,也谢谢您的关心!”当见到老师眼里泛起了泪花,张宝先是一惊,接着便柔声安慰起老师来。
看到如此懂事的孩子,王老师暗道老天真是不公,竟让这么好的孩子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生命之重!
抬手看了一眼时间,王老师对张宝说:“到中午了,我能在你家一起吃饭吗?”
突然听老师说要在自己家吃饭,张宝愣了愣,然后转身看了一眼身后锅里的饭,脸一下红了。“老师,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没有准备什么东西。锅里只煮了稀饭,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菜,所以……”说着说着,张宝停了下来。他低着头,一双手再次将衣角揪得紧紧的……
“没事孩子,我自己在家也是吃这些东西的。来,老师和你一起做饭,我给你打个下手……”生怕自己的请求会给张宝造成困扰,王老师立刻转变了策略,并挽了挽袖子帮着张宝一起做饭。见老师已经开始动手,张宝便欣然地配合着老师,将饭准备了出来。
这一餐饭食,可以说是王老师有生以来最难忘了一次经历了。在这个“家”里,只有一口小铁锅,一个简易的柴火炉灶,3只碗和2个菜盆。窝棚里地方小,只够容纳下爷孙俩睡觉的床,那些吃穿用度的东西,都放在了窝棚另一侧的一个小棚子里。而说起吃饭用的桌子,仅仅是一大块相对平整的石头,几个砖头堆起来就算是座位了!这顿饭只有一个菜——一小盘儿自己腌制的咸菜疙瘩,王老师、张宝和爷爷每人喝了一小碗稀粥,然后每人又吃了一两块煎饼……
这顿饭吃得很快。怕老师吃不饱,张宝一直在问老师够不够吃,说虽然饭菜不怎么好,但也得吃饱才行。同时,他也一直在照顾因为受凉感冒,身体很虚弱的爷爷,又是舀汤、又是夹菜……而他自己,却只草草地吃了点东西,全程都在忙前跑后!对于这些,王老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在愈发慨叹命运的不公的同时,更感叹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古训。
王老师走了,走之前,她将身上所带的几十元钱留给了张强。她对张宝嘱咐说:“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老师希望你在处理好家里琐事的同时,不要落下了学习。如果觉得学习吃力,可以找老师给你补课。另外,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千万要对老师说,老师会尽全力帮助你!”说完这些,王老师跨上了自行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实在不忍心再多看一眼这个破败不堪的“家”,不忍多看一眼这个在苦难中长大的孩子那清澈却坚毅的眼神……
回到学校,王老师直接去了年级主任的办公室。“主任,我想包保张宝,承担他以后所有的学杂费用!”王老师开门见山,直接向主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张宝的情况我知道一些。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值得吗?”年级主任反问道。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从张宝的眼神中,我能感受到他面对人生困境时那份坚韧与毅力。这样的孩子,如果就此埋没,那他的一辈子就毁了!”王老师情绪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不觉大了几分。
“好吧,如果张宝自己愿意,学校这边是没有问题的。同时,感谢你的付出,我代表学校对你这种行为表示支持与赞赏。你的所作所为,堪为我们教师队伍的楷模与榜样,你是好样的!”年级主任毫不吝惜夸赞,对王老师的决定表示赞赏与支持。
“谢谢主任的支持与肯定,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张宝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留下了这句话,王老师离开了主任办公室。
待王老师走后,年级主任便来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有个学生的情况,我给您汇报一下。同时,还有咱校刚来不久的一位王老师,她的情况也需要学校关注一下!”随后,年级主任便将张宝,以及王老师的情况向校长做了详细的汇报。
“人民教育为人民,对于这种家庭情况十分特殊的学生,我们学校理应进行相应的救助。另外,对于像王老师这种楷模式的老师,也是我们学校应该大力支持的对象。不过,这件事我们得好好设计一下,不能让学生感到自卑,更不能让雷锋吃亏,你看咱这么做如何……”听完年级主任的情况汇报后,校长当即表示了支持,并就相关的细节同年级主任做了交流和沟通。
几个月之后,在县教委公布的一批全县救助困难学生名单中,张宝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其中。另外,在年底全县最美教师评选中,王老师也当仁不让的上了榜。
在她的上榜荐辞中写道:
她,用心呵护学生的成长,用爱温暖学生的心灵。
她用自己的双脚丈量着学生的求学之路,为他们铺就了一条通往知识殿堂的坦途;
她以自己的微弱之光照亮着学生的未来前程,为他们点燃了一束“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信念之光!
学校的救助与王老师的用心呵护,解除了张宝的很多后顾之忧,而他也表现得越来越好。虽然家庭的琐碎羁绊住了他的双脚,但他心中对梦想的追逐却从未停滞。后来,张宝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用一份让人颇为满意的答卷报答了曾经帮助过他的所有人。
当鲜红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张宝手中后,他第一时间来到了学校,并将通知书交到了王老师手里。
“王老师,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欠您一个正式的感谢。今天,我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我想也该是我给您正式道谢的时候了。王老师,感谢您!您的恩情,若此生无以为报,但愿来世再续!”说着,张宝给王老师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手里捧着鲜红的录取通知书,王老师再次泪流不止。看着对面九十度躬身的张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心感受着这份喜悦——这份她期待已久,但知道一定会到的喜悦!
那天的晚饭是去张宝家里吃的。与以往不同的是,近些年在国家扶贫力度持续增强的背景下,张宝和爷爷已经住进了有三间主房和两间偏屋的新房子里。看着张宝和爷爷发自内心的笑,王老师却哭了——其实具体来说,她应该是被幸福给“撞”哭的!
当饭菜上桌后,王老师对张宝说:“自从我第一次到你家,看见当时你那清澈且坚强的眼神时,我就断定你一定会有出息。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你已经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扛起了这个不幸的家,你在老师心目中是最棒的!现在,我觉得应该改一下那句古语——穷人家的孩子,能当家!”
那一晚,月亮特别的圆!
而那个曾经破败不堪的院子里,却不时有笑声传出来,笑声时而爽朗,时而温柔。
就连空气里,都飘散着一股淡淡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