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架不住热情,答应一众小将,随队伍去游园观灯。
风冷,路远,车流缓缓。喜气洋洋的儿女孙辈,像投林的喜鹊,一路喳喳。母亲在车上很沉默,透过车窗,看高楼林立,雾霾让景象一派朦胧。母亲的眼,随着一片迷离,混混沌沌。
上次看灯,是哪一年?母亲在回想中。
旧时的年,都是雪花飘飘,银装素裹。正月十五,有十里街灯,更是火树银花,鞭炮燥响。架子车拉的甘蔗冰牙凉甜,烤红薯的香味四处氤氲,雪夜的年仿若童话世界。
秋真、雅琴、秀娥、腊梅,同村的姐妹,徒步十里赏灯。刷刷,刷刷,仿佛缩地成寸。只有哈哈,哈哈哈的笑声,震落雪松,一地的碎银。
“咚,咚咚”,威风锣鼓震得人兴致昂扬,母亲扭着头四下张望。远处摩天轮慢悠悠回转,杨树林后隐约可见各种游乐设施,扩音喇叭嘈杂,逼真模拟的音效,吸引了一大片停泊的轿车。
“我要玩海盗船”,孙子跑得飞快。
留下母亲一脸轻松,原地,深深地吸气,闭上眼。没有阳光的暖意,没有雪花的寒气,没有红薯的飘香。母亲猛地睁开眼,似乎有熟悉的味道,瞧向前方,那一车大袋小袋的爆米花吸引了母亲的全部注意。
“砰!”母亲耳边似乎响起爆米花机的炸响,嘴角微微上翘,咽了一下口水。是呀,冬日里的温暖,除去聚在火堆,等着碳埋红薯的飘香,就是吃爆米花了。
亲大(旧时父亲的称谓)在冬日,从不因穷得揭不开锅而忘记为孩子们爆一锅玉米花。香甜的年,就因这一锅玉米花,自此再无肉香而难挨。
围火而坐,一家人唠嗑。火星四溅,玉米花飞香。年的天地星星照亮,年的记忆眼睛镌刻。
龙灯亮了,抖落黑幕。矮灌木点缀着星星点点的亮光,电光闪烁的魔天大轮在星际跳跃,树梢挑起一串串红灯笼,母亲随着人流,画在灯影幕布上,流连忘返。
是呀,年里挂灯,灯里是年。灯的世界,一看就懂。看灯的心情,谁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