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还太新,来不及去命名。——马尔克斯
(一)出发
刘洋转过头对我说:“走吧!”
脑袋先是嗡的一声响,然后才意识到筹划了一个多月的旅行,此刻正始启程。
一个月前。同样的场景,刘洋转过头说:“我们筹划一次冒险怎么样。”
我有些木讷地看着他,一时不理解他的意思。
“我们十八岁了”。他补充说:“这是成人礼啊”。
“就咱俩吗?”我问。
“对啊,这是我们的十八岁”他说。
他的热情冲散了我心头的疑惑和隐约的不安,我和他投身到紧张的准备中……
我回过神,他已经收拾好了,我拿起包,穿上笨重的衣服回答他:“嗯,走吧”。
“嘭!”
门开了。
(二)门外的世界
背上的重物在时间的沉淀下变成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我们时走时停,而此刻,我正盯着路边的一朵野蔷薇。我伸手去摸,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刘洋的笑声从耳麦里释放,像脱疆的野马,笑得那么肆无忌惮。我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他。
他捂着肚子说:“这花只是全息投影而已,你忘了戴着虚拟眼镜了吗。我们一路上看到的树木、花草大都影存实亡,是很多年前采集到的图像再现而已。你居然不知道。”
我听得有些吃惊,但并不怀疑刘洋说的话。这个充满雾霾的世界,没有一些空气是清澈的。人们出行需要上厚重的防护服。每个人还有国家免费发放的虚拟眼镜。在这个伸手难见五指的雾霾世界,我们靠虚拟的图像维持运作,但这虚拟却恰似真实世界。
刘洋的笑声戛然而止,空气里透出沉重的味道。虽然我俩隔着防护服,但我依旧能从他深邃的目光中触摸到落寞。我知道,他也像我一样陷入了沉思。
我俩一前一后再次上路,头顶的阳光很刺眼,却没有一丝温度。
这就是我十八年来未曾触摸过,曾经憧憬过的世界,从出生就呆在屋里,对外面既陌生又新奇。但熟悉之后往往是厌烦,我有些害怕,这是第一次还是最后一次。
我抬起头,从沉思里逃出来。
沥青公路越来越窄,我知道这意味着城市也越来越远。
……
土路的坑坑洼洼害得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跃去。虚拟眼镜在这里无能为力,很显然这里的数据从未更新过,所以看到平整的路就脚下,实际上走起来沟壑交纵。
但乡野的风光确实怡人。相比城市的天空,这里更蓝更透明,虽然都只是图像,但差别很明显。我们穿越麦田,耳机传来嗽嗽的声响,横穿向目葵地,看着每颗瓜子的笑容。
村庄的憨笨的声音在田地尽头清晰地展现。刘洋很激动,一扭一闪地向前跑去。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和村庄熔在一起,我也赶紧朝他跑。
(三)真实的世界
这是我们在村庄里逗留的第七天了,原本打算一直前行的计划,在这里画上了中止符。带的食物还算充足,但氧气瓶维持不了几天了。但我们并未打算返程。因为有一股力量把我们拴在这里了。
那是五天前,当我们穿过一户庭院的时候,却被硬生生挡住了。从眼镜里看不到有东西。我们刚开始很害怕,不敢再往前,但摸索着,我发现了这些力量来源于一根根的木桩。
刘洋打开雷达推测,滴滴的声音徘徊在头顶上。
“是松树!”刘洋开口说话了。“是活着的松树!”
“松树!”我差点叫出声来。
“活着的?”
刘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我在心里滴咕着,光线穿不透雾霾,植物不能进行光合作用,怎么会有活着的松树,这是怎么一回事?
(四)到世界去
夜幕降临,我和刘洋躺在虚拟的葵花地。抬头看着呆滞的星星。
我们取下防护服,看看这些树,怎么样?”他说得轻描淡。我听得却像晴天霹雳。取下防护服意味着裸露在雾霾当中,我们会渐渐停止呼吸。
我没搭话,他把脑袋转了回去,将目光流泄到清晰的夜色里。我也转回头,却只看到死亡一般的寂静。我在想,当初出发是为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醒来,阳光依旧冷冰冰的刺眼,我转向刘洋。
他不见了,环顾四周也没有他的身影。我惊恐万分,他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吗?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先拨打了求救热线,但我不在服务区域,未能接通。接下来只能靠自己了。
摘掉防护服后,人就不会出现在虚拟的系统里,所以刘洋一定是取下了防护服,这样一来,刘洋如石沉大海般消失,而想要找到他,必须潜入深海,冲破黑暗。
(五)回家
我和刘洋一前一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土路上,刚下过一场雨,空气释放出花香,花朵娇羞的耷拉着脑袋,有刚开放的则是满脸兴奋的泪珠,抬着头欣赏着这个世界。
飞鸟破空而过,留下几声喃呢回荡如轻波,我伸出手去触摸眼前的这朵野蔷薇,有些精糙。刘洋忽然转过头说:“有你真好。”
我抬起头,阳光很刺眼,照在脸上火辣辣的烫,我回答:别煽情了,路还长呢,走吧。”
“况且。。。。我只是你的影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