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疲惫的脚步挤上了地铁,木然地立在门边。
“好大的怪味啊,你赶快下车!”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带着耳机的姑娘指着地下坐着的男人大声嚷嚷着。
面前地上坐着的小伙子低着头,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穿着廉价的迷彩服,面前放着红色的塑料桶,桶里放着他做工的脏衣服和工具。
“凭什么下车?他凭什么下车?他也买了票的!”旁边座位上的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小姑娘不甘示弱地叫着。看她的穿着应该是哪个学校的学生,边上还有两个穿一样衣服的小女生。
在姑娘们互相指责的同时,地上的小伙子满脸通红,一叠连声地说着对不起,把头深深地埋下了。
“你快下车,你马上在前一站赶紧下车,你身上气味太大太难闻了。”那个带耳机的姑娘抬起她涂的黑黑的指甲,指着我这边的车门继续叫嚣着。
“他买了票的,他凭什么下车?你怎么不下车?我们老师说过人人平等,你们老师没教过你吗?”那个女学生更大声地说,旁边的两个也一起帮腔。
说完三个人同时站起来,她们一起拉那个满脸通红的小伙子,硬是让他坐在她们的座位上。
我无力地望着这一幕,心中隐隐作痛。
到站了,我快步走下车,不忍心再看那个小伙子一眼。
寒风“呼呼”地咆哮着,用它那粗大的手指,蛮横地乱抓着我的头发,针一般地刺着我的肌肤。
一路上我脑海中都是那个小伙子不住的“对不起,对不起。”
我想,明天,也许今天夜里,他就要走了,离开这个他充满希望而又失望的地方。
拐进巷子里,狂风卷着地上的纸片、塑料袋四处飞散,像魔鬼的爪子在空中乱舞。随处可见人们匆忙搬家撒落下的旧电器,破纸板在风中呜咽。
大院门口蹲着一位卖菜的大爷,带着一顶看不出颜色的旧帽子,袖着双手,茫然地望着空旷的街道。
我走过去随手拿了两个萝卜,他说给一元钱,我把塑料袋还给他,把萝卜放进随身携带的布袋里。
“好姑娘,还给我节约袋子啊?用不着了,再给你拿两个,明天我就要回老家了哦。”老人抓住我的布袋又挑了两个萝卜硬塞进袋子里。
“大爷,您来这儿多久了?”我问道。
“八年了,八年”大爷伸开裂着口子的拇指和食指告诉我,一双粗糙的手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皱纹。
我努力地对他笑笑,“不早了,您赶紧回家去吧。”
“是的,是要走了,早该走了”他低头喃喃自语。
狂风肆无忌惮,凉飕飕的,寒冷像针一样穿透心灵,光秃秃的树枝在狂风怒吼中战栗,摇曳不定,我不由裹紧棉袄。
穿过空旷的院子,我逃回到自己冰冷的小窝。躺在床上,听着呼呼的北风,我的心一阵冷似一阵,明天,我将又去向何方?
风中似乎有断断续续的歌声传来:
当我走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
我的心似乎从来都不能平静
除了发动机的轰鸣和电气之音
我似乎听到了他烛骨般的心跳
我在这里欢笑我在这里哭泣
我在这里活着也在这死去
我在这里祈祷 我在这里迷惘
我在这里寻找 在这里失去
北京 北京
是的,这里是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