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Staring At You-Diane Birch
眼下这条路我不能顺利地走下去了,走在东区的每一条路上我内心都充满了不安,自卑得抬不起头来,在商业街买牛奶那天被师姐看到:昂首挺胸大踏步走了过去!可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自卑的啊,关于自卑这件事,它发酵得虽好,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刚记事的时候爷爷就四处拾荒,早上天不亮就蹬着一辆大二八出去,很多时候奶奶没什么事情可做,闷上饭就去打麻牌去了,南面院子里空空的,门上长栓着一把锁,至于那锁后面锁的是什么,当时想不见,现在也懒得再猜。那几年家里困窘得很,不好到什么程度呢?印象最深有一年一家人在吃晚饭,债主来家里催农机具的帐,爸爸让我们赶紧关了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敢动,一家人大气也不敢喘。
笑泪杂织的那些年一回头已是过眼云烟,爸妈也已两鬓斑白,今年春节在家的两个月,煎熬又迷茫,我像小时候发誓想的那样读了大学,又一波三折地读了硕士,然而夜深人静时拷问自己内心,我又何尝用力追求过喜欢的事情呢?喜欢做少之又少,想做和可实现的事情不总是一帆风顺,但回想紧要关口的种种,是比年少时的心理预期艰难,所以眼下的路再怎么困顿,也总能找到出口的吧。
小学时和同年级的小孩子玩,甩四角、玩弹珠、打陀螺还有拧杨柳哨子,虽然也和大家玩,但记忆中的游戏并无色彩,想在回忆起来也谈不上快乐,那些玩物留存直到高中毕业才来得及整理,堆在我那个木制的百宝箱里,还保持着当年的战绩,一匣子的东西除了几个重要的玩物剩下都是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弹珠。姐姐家的两个活宝都大了,我的宝藏慢慢被发现,被重新收藏,焕发出新的生机,童年中具化的记忆一点点变得模糊,那些平淡的细微感受渐渐失温,不再真切,我早已长大,新的经历呼啸而来匆匆而去,应接不暇而在我眼里变得扑朔迷离。
走在新的校园,刚经历了两个月的磨洗,初生的锐气和好奇耗尽,我被自己的所言所行牢牢禁锢,不敢和路人对视,这环境压抑得人喘不上气。
敏感细腻而又多情的灵魂,自说自话地孤独着,昨天一个人背了包去吹海风,我最喜欢这样没有人的野海,趁着天气不好没人闯进,自顾自地和住在心底的孩子说说话。我小心翼翼起身四顾,打断了自己,蹲下继续又接不上思路,即便大声骂自己傻逼,也从不用担心,因为风这么大,刚出口噎回半口气,飞出去的半口又一下子被风吞下消化。“一个人也要活得精彩”、“一个人活成一支队伍”,鸡汤段子都是止疼药,掉进这片刻安宁而进行死循环的人需要这些合理的借口才能进行下去,不致否定自我,但走出心设的死结,怎么可以略过这些个论断的题设呢?一个人不可能活成一支队伍,如果成了,也是假装出来演给人看的。
不是演员,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还好我有纸和笔,从前些许困惑情绪出现时,不见得随时出现一片风大得吞没一切的野海,安静地用笔和自己对话,把那些情绪宣泄,化解一时的危机,但这不是我码字的初衷。从有了作文的内容,老师便开始用写日记硬性要求强迫我们书写,那一时期的日记我一直留着,早上几点起床,吃的什么早餐,去上学和谁一起走的,中午……巴拉巴拉一大串的流水账,这就是童年时期最早用文字表达眼中的世界,笨拙却也写实。每每翻起总能在脑子里把那条上学和回家的路走一遍,树叶的颜色,四季的气味,那些描述不很准确的字眼,成了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字典,借着一个个符号打开被后事尘封的记忆,找到当时的所见所闻,体会孩提时的所感所想,打开双手,仿佛还能闻到劣质圆珠笔留下的臭臭味道。
很长一段时间除了课业书写的必需,文字成了我手边的字典,我希望它能不褪色,不更新,保持对我成长一路经历中每一个时刻准确一致的编译,不会随年岁增长引起记述方式变化找不到记忆的小路,陷入混乱。
刚刚来图书馆的路上我还在想,停留在高中水平的文字水平有什么典型的特征呢?总结了不太准确的两个,一个是用很多华丽的排比句铺陈情绪,一个是堆砌结束,在结尾硬生生加一个过于刻意的“点题句”来扣题。关于文字的内心写实部分,我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文字里有多少释放天性的空间呢?面对真实的自己,说给自己听不难,因为我有一部对照记忆的专属字典,写给别人听谈何容易,时空地点不同,处境经验不一的灵魂有着各自的情感密码,文字终究不是事实地在平行时空和你同行,可以感同身受,所以不应该成为迎合的工具,写实自我的一块自留地,这是除了那些机械的书写之外,一直以来我还能主观能动地码字的初衷。
和自己对话,这些说出来略显矫情的方法古往今来在各自的领域“开悟”自我的偌多文人墨客都尝试过了吧,只不过今人换了新的说法。用一晌整理好思绪,而现在午后的阳光暖烘烘地照在顶层的天井上,我坐在图书馆的人群里毫不起眼,却也开辟了一块小天地,数着自己的记忆,没有对视,逃离自卑现实的片刻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