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戛纳电影节开幕式上,
一段创新皮影戏《功夫熊猫》,
获得了满场掌声。
这新鲜有趣的东方艺术,
令许多老外看傻了眼。
它的表演者是:
人称“皮影周”的周树飞,
和他的女徒弟:陈雪月。
在幕布与皮影背后,
陈雪月激动得湿了眼眶。
她想起已经不在人世的姥爷。
许多年前,
她就是在病重姥爷的床前,
接过了沉甸甸的皮影梦。
陈雪月的姥爷名为孙庆臣,
曾是辽南有名的皮影艺人。
因为演丑角猪八戒最好,
得绰号:丑孙。
老人演了一辈子皮影,
半生都在纸窗白布背面度过。
在电影没有普及的年代,
“一口道尽千古事,
双手对舞百万兵”的皮影,
就是人们眼中最生动热闹的表演。
然而,随着娱乐方式的多样化,
古老的皮影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直到老人患上重病,
平生最得意的皮影本事,
都没有找到人传承。
大限将至,
他最放心不下的,
还是那一箱跟了自己大半辈子的皮影。
老人想起了自己的孙女,
打小就是最爱看皮影的小观众。
他将18岁的陈雪月叫到床前:
你愿不愿意,
继承姥爷的皮影事业?
很快,他又加了一句:
如果你愿意学,
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相信终归有一天,
皮影戏会重新火起来。
陈雪月握着姥爷的手,
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皮影路上,
“坚持”二字,并不容易。
每一场令人惊艳的皮影演出,
都不止是舞台上的唱词与表演,
还凝聚着手工艺人,
无数默默雕刻的时光。
每个精美的皮影人,
都要经历繁杂的制作过程:
选皮、制皮、画稿、过稿、
镂刻、敷彩、缀结……
陈雪月说:
每一个皮影雕刻下来,
至少需要三千刀。
不仅要坐得住,
还必须能静—下心。
决心跟姥爷学皮影之后,
姥爷教会了陈雪月刻皮影、操纵皮影,
还来不及教她唱腔,
便溘然长辞。
只留下一本亲手写的影书,
姥爷去世后,
陈雪月下定决心
去北京和陕西学艺。
姥爷生前曾跟她提起,
北京有一位周树飞,
她便决心拜他为师。
陈雪月揣着200块,
瞒着家人跑到北京,四处打听,
终于来到潘家园的周先生家门外,
却吃了个闭门羹。
周先生在家,
却拒绝收她进门。
认准的师父不开门,
陈雪月也不愿走。
在寒风凛凛的冬日北京,
她在周树飞家门口,
站了足足四天。
手脚都被冻伤了,
日后还留下了天冷犯痛的毛病。
四天之后,
周先生终于让她进门。
但一进门,就提出要求:
静坐8个小时。
已经快要饿昏了的陈雪月,
咬牙死死坚持,
才终于感动了周先生……
后来,师父提起当初的刁难:
雕刻皮影辛苦枯燥,
又不受重视。
这是个艰苦的事业,
所以希望她下定决心,
不要半途而废。
陈雪月没有半途而废。
甚至许多皮影老艺人都劝她:
还年轻,扔下皮影也没关系。
她雕工已经很过硬,
四五十岁也捡的起来。
毕竟,
皮影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但她记得对姥爷的承诺,
始终没有放弃皮影。
的确,
当年姥爷说“一定会红起来”的皮影,
终究还是不断流失着稀少的观众。
即使登上过戛纳的舞台,
也一直在努力革新皮影的表演方式,
陈雪月依旧无法改变时代大势。
如今,皮影带来的收入仍不丰厚,
陈雪月的许多表演,
也都是社区的公益演出。
她说:
就希望个别年轻人能喜欢上皮影戏,
把这门古老的手艺延续下去。
当传统手艺遇上时代新潮流的冲击,
探索到共存的方式之前,
许多艺术只能不幸被人们放弃。
唯有依靠陈雪月这样坚定的手艺人,
用自己的一腔热血,
坚守着宝贵的艺术血脉。
多少曾经风靡的表演艺术,
都迎来了这样悲凉的处境:
早已不能奢求走入千家万户,
只盼个别人能真心喜欢,
愿意传承下去,
让它不要这样消失,就好。
但我更希望,
经历过创新、融合,
那些精美的传统艺术,
也能在现代立稳脚跟。
我希望有一天,
那些坚守艺术血脉的人们,
能够拥有的不止情怀,
还有他们应得的回报与回应。
毕竟,
他们已经寂寞地坚守了太久,
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