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以此
献给我们出梅入夏的葱茏岁月
三 盛宴
18 秋天来了
秋天的到来,像是给焦躁的夏天降了温。很快秋风飒起,落叶纷扬,人们的心情也似乎随着萧落的秋天而变得灰灰的。
秋天是真的来了。高二也就在这样的心情中结束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大家从新生变成老生,很快就将成为毕业生,再一瞬间,就要各奔东西了。时光真是无情啊。
高三伊始,米拉也切肤地感受到她进入了青春期蜕变的尾声了。从此她的人生也要以此为轨迹发展下去了。她的心智似乎有蜕皮的灼热痛感,是的,蜕掉这层青春的坚痂她就会变成美丽的蝴蝶了。她将不再是那个站在顶楼观望的小女孩,也不再会为无可奈何的家庭纷争而暗自伤神了。
她的蛹变硬了,也许再过不久她的心智就会迅速脱离她的身体而跨入成年人的世界。
可是,站在十几岁尾巴上的女孩却一无所知,似乎这样单纯的岁月要无止境的持续下去一样。
19 后来……
没结果的花 未完成的牵挂
我们学会许多说法 来掩饰不碰的伤疤
很多年以后,米拉看着电视中莫文蔚瘦削的身材沉寂在雨巷。
暗黑色的背景将岁月修饰的斑驳陆离。
她沙哑的嗓子问:你还记得吗?
是啊,多年后,已经无法确定你是否还记得,在历经了幻化与改变后,当沧海变成桑田,一切物是人非,你还记得吗?
美丽落寞的女子眼波流离,却找不到支点。
米拉二十八岁,快结婚了。
她的眼神淡定而执著,所有曾经的闪避与迟疑消逝殆尽。
她要成家了,她说这就是自己找到的幸福,她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说她只是寻着上帝的指示找寻生活的真谛……
青春,如昙花,花开一季,是自然,是现实。
花开既有花败。
她回到小城,这里是她年少贫瘠灵魂的寄居地。
她带走她的旧书,也做了一次告别。
告别那个出梅入夏的好时代吧。
暖阳将一只木箱从小房深处拖出。
几年前,米拉在小城的家人都离开了这里,她所有留在这里的东西便寄存在暖阳那。
由于年久无人挪动,木箱上覆满了灰尘。
打开箱盖的那一瞬间,米拉听见自己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着,就像回到了十几岁。
那只落满尘埃的木箱,真的尘封着一个叫米拉的女孩的青春岁月吗?
她听着“吱呀呀”的箱动声音,仿佛在开启一扇久远沉寂的门。
门的那头,是个十六岁的女孩。
门的这面,是一个奔三的女人。
她们渐渐合二为一,她们的固执与无助,她们的梦想与憧憬,终于在打开这个满是旧物的箱子合二为一,她们找到了彼此,她们握手言和。
20 选择
我终于没选择的分岔最终又是谁到达?
米拉高三了,高三是不允许有太多想法的,高三不相信眼泪。
也许正是因为高三紧迫的气氛,让米拉与诺言、佳奇之间的关系也容不得做更多更深入的思考,于是大家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起码维持表面的和平。
几年以后,米拉明白了,男女之间是很难存在真正的友谊的,多数时候,男女的友谊都会掺杂一种暧昧在其中,不可言明,却分明让友情“复杂”了起来。
米拉的世界,不是空无一人的寂寞便是三人之上的拥挤,和很多人的关系她弄不明白,但她也宁愿就这样糊涂下去,毕竟,高三了,前途是她面对的头等问题,她马虎不得。
米拉本以为她和诺言、佳奇的故事会随着这个紧张高三的到来而淡去,然而。故事。通常是不以主角的意志为转移的,到它该来时,就这样到了。
九月中旬已至秋分时节,高三有一场足球联谊赛。
那天天气阴凉,虽说刚到秋天天气说不上冷,但是这个北方小城也有了沁人骨髓的凉意。
米拉穿这一件黄色的厚绒衣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柠檬汁坐在看台上,秋高气爽,她看见诺言穿着他喜欢的红色的队服向她挥了挥手,米拉微笑示意。
佳奇在不远处背对着米拉,她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初秋的天空,因为神气清爽似乎变得高远了许多,而操场的球门似乎也扯远了许多。
微风拂过穿着单薄的队员,米拉看见有人打了一个寒颤。
是佳奇!
但不容米拉多想,如火如荼的征战已经开始了。
赛场上的厮杀拼打似乎在一瞬间就远离了米拉的世界,她手中的柠檬汁氤氲的热气已经全然散尽了,她的视野脱离了球场,突然,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说:她在等什么?等什么人?
米拉并不知道,好像她从一开始出现在这个球场上,她的心思就不在这场比赛上,而是一种自己完全意识不到的潜意识决定她来此地等待着什么,她甚至对此抱有一种隐隐的兴奋。
从高一开始米拉就保持看球赛的习惯,但是其实自己并没有哪一次是在真正的看球。她看的,不过是她关注的那几抹和自己有关的颜色而已。而现在,高三的现实让她不要再对任何和考大学无关的事情过度痴迷,于是她决定离开球场,回去继续啃书本,做习题。
对啊,考大学,然后去另一个城市生活。那一定是个大城市,就算没有考到上海去,也要去南方啊,那里有明亮的图书馆,有长长的林荫道,有穿越城市心脏的地铁,她的生活会不同,她会认识更多的人,新鲜的面孔,而眼前的一切,关于她喜不喜欢,或者喜欢谁这些难以回答的问题,也许就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
米拉站起身来,手中是早已冷却的柠檬汁。
就在那一瞬间,她视野中的球场上卷起了一阵飞尘,几乎所有人都向场中央跑去。
“诺言!”
米拉向球场跑去,柠檬汁甩到看台上,溅了一片水花。
“呜……”哨吹响了。
场上一片混乱,诺言膝盖受伤,殷红的血液已经顺着伤口汩汩而出。米拉挤进去,想去把他扶起来。可另一边,佳奇的腿部肌肉拉伤,瘫倒在场上,整个人已经不能动弹。
只是一瞬间,好像整个球场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剩下受伤的诺言和佳奇,而米拉就站在他们中间。
即便出于朋友的情谊,她也应该去扶起其中的某一个人来。
可是她该扶谁呢?是左边的诺言还是右边的佳奇?
扶起谁来是否又意味着什么呢?
事实上,那仅仅是几秒钟的迟疑;事实上,周遭的喧嚣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矛盾;事实上,最后事情是什么样的她根本不知道。
她的头靠在公交车的车窗上,任凭它的颠簸,任凭它带她去任何地方,这个城市的任何角落。
车子载着米拉在这个小城作周而复始的环城运动,一直到夜幕降临。
她在陌生的地方下了车,那是一个十字路口。
她该向左走?还是右?
米拉困惑了。
最终她没有选择左走也没有右走,向前走是她熟悉的地方,她知道她能找到回家的路。
她很想知道,左或者右是否能到达一样的目的地?
故事的结局是否会因为选择而不同?但她唯一确定的是,“如果”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那年秋天,女孩米拉没有从那个球场仓皇的奔逃的话……
“米拉,这些带走吗?”暖阳的召唤把米拉从旧事中拉回。
……
年少的时候,她们好像都不只一次说过,自己要独身一辈子。
那时年少轻狂,那时不懂寂寞,那时不知疲倦。
长大后才知道,自己也是需要人陪伴需要被人爱的,而命中注定的缘分,年少时候猜不到。
米拉眼前要被自己处理的垃圾,是一双火红的溜冰鞋和包在手帕中褶褶生辉的水晶玻璃碎片,一大包的书信和旧照片。
年少时,她也曾经爱过。
那爱情是那么纯净,纯净的没一点杂质,纯净的像一个美好单纯的梦。
在岁月的积淀下,在匆忙的找寻自己的生活时,在为了现实的生活奔忙时,记忆中唯美的画面似乎淡漠了。
她很想保存自己那么美好的感情,可是在这个喧嚣的世界上却注定没有它们的容身之所。
那年秋天,蓝天,球场,柠檬汁,颠簸的公车,十字路口……
她选择了放弃,她曾经以为这不是选择,但多年以后,她发现这是冥冥中的定数,这才是她最终的选择。
而她没选择的分岔,最终又是谁到达,她已无权过问。
“扔掉吧。”
阳光下,米拉分明感到有种冰冷的液体泫然的流下来了。
它们落在冰鞋上,落在水晶玻璃上,落在旧信旧照上,炫出一个个淡黄色的光圈。
“我能带走的也就是我的旧书了。”米拉说。
旧的生活已然过去了,谁也没有岁月可回头。承载着米拉年少回忆的旧物,留在她曾经的城中将继续怎样的颠簸她已无从知晓了。
成熟淡定的女子早已学会用许多说法来掩饰不碰的伤疤。
是否,某一瞬间,某一回头,一举手,一顿足,就是一个无法逆转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