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西藏是每个中国人心中的圣地,那么新疆就是每个中国人心中的梦乡,至少在我是如此。这个十一我终于来了。
提早两天到了乌鲁木齐,必不可少地四处溜达,吃吃逛逛。
10月3日下午,大巴车开到了零公里处,我们跟着伞兵正式开启了孟克特徒步之旅。(不是我要给伞兵做广告,是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让我必须要说到他们。)
走在苍茫的奎屯河谷,脚下是黑色的砾石滩,有一种天地我独行的感觉。这是一条由高山融雪汇聚而成的河流,碧玉般的河水清澈明朗,喝一口清甜无比,毫无腥气。
最喜欢河边的苦杨林。远远看着,一丛丛一簇簇,象一团团的金色火焰在跳动。
看这束阳光,有没有精灵王国瑞文戴尔的打开方式,梦幻至极。
我们就在这样的梦幻世界中点起篝火,准备扎营…
然而…这样的篝火一直点到了夜里两点。️因为驮着我们行李的马帮路上遇到了熊!是的!熊!马受惊跑丢两匹,驮包丢失一个,里面有一家三口的行李,最重要的是还有三个睡袋四顶帐篷。于是,在这个迷人的月夜,我们每个人都练就了一项新技能——烧火。然后就是360度旋转烤火,烤了前胸烤后背,烤完大腿烤屁股…(我真的是想写篇美文,不是要写喜剧)并且养成捡柴的习惯,之后几天见到再美再有艺术气息的枯木心里的念头也是:好大一根柴!
第一日,徒步9公里。营地海拔2150。
10月4日早上,蜷缩在睡袋里迷迷糊糊地醒来,双脚冰凉,实在很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我的行李半夜才到,算是极幸运的。同帐的姐姐裹着一床抓绒睡袋到早上八点驮包才到。还有两位男队员把自己的睡袋让给那行李丢失的一家人,坐在火边聊了一夜。我很荣幸能成为这个温暖大家庭的一员。
走到河边刷牙洗脸把自己收拾停当又开始了第二天的行程。
一路上踩着厚厚的金色地毯,直到走进这个梦境般的天湖。那一刻,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照片也不能表达她的万一…
湖面波光粼粼,湖水在阳光的地方下呈现出深深浅浅异彩纷呈的颜色,象一块翡翠却更为清透闪耀五彩斑斓。
今天一切顺利,在我们之后不久马帮也到了。
于是捡柴烧篝火搭帐篷,大家围炉夜话。马帮几个高鼻梁深眼窝的哈萨克帅小伙也围了过来一起烤火做饭。大家天南海北地聊着,彼此问一些各自感兴趣的问题。一个圆脸盘,模样更像是个蒙古人的小伙子是他们的领队。看见我坐在石头上便递给我一个红色的带着花边的大座垫,像是个大枕头,柔软舒服。看着他们象锅盖般大的馕我问了一句:“我能掰一块吃吗?”他们满不在乎地说:“随便吃”,还帮我削了一根树枝挑着在火上烤,不一会,香气四溢。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馕。我正讶异于这些粗旷的汉子也有着如此细心的一面,一个看起来最年轻的小伙子有些腼腆地递给我一杯酒,说是甜的,我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顺着食道烧灼而下,呛得我咳嗽不止,看着我呲牙咧嘴的样子他们都开怀大笑起来……
今日徒步12公里。营地海拔2320米。
半夜醒来,脚依旧是冷的,拉开帐门,惊得呆了:深蓝色的天空中几颗星斗一轮明月,月光如水,地上树上帐篷上一片白茫茫。原来夜里下雪了,月色雪色相互辉映,亮得如同白昼,又笼着一层薄纱。我静静地站在帐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似乎稍有异动就会醒来,这如梦幻般的仙境便会消失。
10月5日。这一日,我们慢慢走出了碎石河谷,走出了金色的苦杨林,走进了广袤的草原——冬德萨拉夏牧场。路上飘起了小雪,气温也越来越低。
今夜便在牧场扎营了。扎好帐篷之后天气忽然转晴。连绵的雪山缠着薄纱,美得不可方物,这是老天爷给予我们最美好的馈赠。
晚上9点,大家挤在中军大帐,热热闹闹地吃着伞兵的姑娘小伙子做的可口饭菜,温暖而开心。饭后大家依旧围炉夜话。几个城市长大的小姑娘兴奋地看着满天星斗又叫又跳。睡觉的时候我终于聪明了一回,拿了一个装满热水的矿泉水瓶子放进睡袋,又穿了两件衣服,穿着袜子,这才算是睡了个好觉。
第三日,徒步18公里。营地海拔2760米。
10月6日。
今天要翻越海拔3500米达坂,拔高700多米。山上气候多变、寒冷异常。早上出发的时候,太阳似乎还露了个头,但是大家依旧把自己全部的衣服穿上,准备翻越达坂。
队伍沿着山边逶迤前行,慢慢走上了雪山。因为一开始走错了路,我落在了队伍后面。雪又飘了起来,气温逐渐降低,走了很久我的双手依旧冰冷。雪越来越大,脚下的草地慢慢地被雪覆盖,走起来软绵绵,咯吱作响。
走到中午,我已经慢慢走在队伍的中间。吃了些东西,不敢久坐,大家继续上路。风雪中消耗很大,走几步就要歇一下喘口气。翻过一个个隘口,前路漫漫,似乎有翻不完的雪山。风大雪大,雪粒子密集地打在冲锋衣上劈劈啪啪。我把围巾拉在脸上,帽檐也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两只眼睛。就这样走着,队伍越拉越长,先头部队的足迹被雪花迅速覆盖,我们踩着依稀可见的脚印努力跟着。脚下的雪也越来越厚,可达尺余。伞兵的各个领队分布在队伍各处,竭力让每个人都跟上,因为一不小心走错路可能就走不回来了。
一家三口中的小女孩才12岁,走着走着就哭了,爸爸妈妈耐心地安慰着。其实她真的已经很棒了!
翻过达坂开始下山,我的膝盖有旧伤,尽管穿戴着护膝,但还是很疼。我只能像螃蟹一样横着走,用两支登山杖尽力分担膝盖的压力。气温也逐渐下降。我的鞋是低帮的,防水性能也不好。踩了几次雪窝子,尽管穿了雪套但还是进了雪,又踩过几次小溪,鞋里完全湿了,双脚冰冷僵硬,毫无知觉。就这样木然走着,想说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走路机器。
正走着,后面有声音喊道:马帮来了,靠边!我回过头看见驼着行李的马队哒哒地走了过来从我旁边擦身而过。马上的哈萨克人对我笑着挥挥手说:“加油”!我也无力地说了声:“加油”。忽然,后面的哈萨克人喊了起来,原来是驮包松了。前面的两人又骑马回转,冲了过去。我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不知如何是好,那个马帮的领队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地把缰绳递给我:“拿着”。我接过缰绳,心里有些崩溃:我?牵着马?它让我牵吗?不会跑吗?跑了怎么办?还来不及说什么那个哈萨克人又拿了一根缰绳交给我:“拿着”。
马对于我而言是最最有灵性的动物,没有之一,甚至超过了狗。我尤其喜爱骑马,特别是这种高高的新疆马。这两匹马温顺地站在我两边,把我围在里面。看着它们温柔的大眼睛,轻轻地抚摸着它们,心里觉得特别柔软。这时间,后面的队员一个个从我身边走过…
在达坂上是不能停下的,这样一直站着我迅速开始失温,四肢僵硬,开始发抖。这时那个哈萨克人走过来说:给我吧。我哆哆嗦嗦地把缠在登山杖上的缰绳解下交给他,他忽然抬起我的帽檐看着我灿烂一笑,说:谢谢你!我还是哆哆嗦嗦地说:不客气。他忽然又说:“想骑马吗?”低温下我的脑子也不太灵光,我摇摇头说:“不用…啊?骑马?真的吗?”我欣喜若狂!他把马牵到一块大石头旁边,扶我爬上石头,跨到马上,然后他自己也骑了上来,坐到我前面,象一座小山。马在达坂上哒哒地跑起来,我紧紧抓住这座小山,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我如腾云驾雾一般,开心极了!
一直跑到先头部队那里,我下了马,小心地问他需要给他钱吗?他面有愠色说:当然不要。我摸摸身上除了必须的装备就是干粮,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当作礼物给他的,于是只好说:谢谢谢谢!我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对于别人小小的善意都会感到特别温暖,更何况是骑马!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哈萨克男生带我骑马走了这一程对我有多么重要,如果没有这一程我可能走不下山了。因为这部电影正在转变成灾难片……
风雪越来越大,和前面队员沟通了一下才知道领队已经叫车来山下接我们,晚上拉到县城去住,大家欢呼起来,就这样一脚深一脚浅抑或是连滚带爬地往山下走。
下了山,领队开着自己的越野车先把走在前面的另一个小队员——一个同样是12岁的小男生和几个年纪大些的队员拉去哈萨克牧民家里。我们一行十几个人躲在几块大石头后面避风等着县城的车来接。狂风裹挟雪粒子冰碴子打着旋儿呼啸着刮过来,打在脸上真的象是小刀子在割,围巾完全湿透了。我一直跺着脚,但并没有什么用,手脚僵硬毫无知觉,所有的衣服都被吹透了,象掉进冰窖里一般,身体冷到极点。旁边一个来自天津的队友对我说:“你在发抖!”我才发觉自己不由自主一直在抖,上下牙不停地打架,发出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嘚嘚声。他脱下自己的棉手套给我,说:“你戴我的手套吧,暖和点”。我赶紧说:不用,我揣到怀里就好了。我用牙齿咬着我的登山手套脱了下来,把手放进胸前的衣服里,慢慢地才有了些知觉。心里清楚地意识到:我们遇上暴风雪了!!!
就这样度日如年地等着,我腰背酸痛,小腹也隐隐作痛。感到真的有些支持不住了。
好在,车终于来了……
然而,并没有结束。
坐进车里许久我仍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发抖。这是个17座的小车,司机开得很慢,隔一会就要下车乒乒乓乓的敲去冻在玻璃上的冰碴子。上坡的时候车子艰难前行,发动机轰鸣着向上冲去但是徒劳无功。于是,我们只有下去推车。这是我第一次推车,而且是两次。车门打开的一瞬间狂风夹杂着雪粒子轰然而来,队员们多数是女生,都惊叫起来。鼓起勇气,挣扎着下了车,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向前推着嘶嚎着。这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雪,风雪劈头盖脸地砸到脸上身上,眼睛完全睁不开,脸上像千万根针扎一般,双手紧紧抓住帽子躬身前行以防被刮倒…
汽车缓缓开出暴风雪,在开往尼勒克县城的路上,雪渐渐消失了,干干净净,仿佛谁用大手抹去了一切。无风无雪也无声,似乎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幕都只是个幻象。
第二天才知道,伞兵收尾的两位年轻人,是一对恋人,女孩子瘦瘦的象是南方人,男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仍带有学校里的书卷气。他们走在达坂上已经是晚上9点钟了。山上一片漆黑,暴雪肆虐,只靠着一个头灯,能见度一米,手机没有信号,对讲机没电。两个人就这样牵着手一步步摸了下来。期间女孩子撑不住了,流着眼泪说还好我们在一起…
许久不为爱情故事感动了,但这次真的很感动。
还好大家都下来了……逃出生天那一刻许多队员都哭了……
第四天,风雪中翻越达坂,共徒步20公里。
后来才发现自己手上各处伤口,脸上嘴上被风刮的口子,脚上打的血泡……
本是三星级的旅程升级为五星,于我而言,这一切都是种经历,是种体验,无论好坏。这大概就是旅行的意义吧,在路上,看靓丽的风景,遇到各种人和事,使人生更加丰富精彩,而徒步是通过身体的酸楚让满足加倍。毕竟,走过最苦的路才能看见最美的风景。
很久没写过什么了,这次混乱地一气写了这么多,是想记录一下我们经历的这些故事。也是为了感谢伞兵各位队员为我们做的这一切,他们悍不畏死,将我们带出了达坂,带出了暴风雪。谢谢你们!!!
算是文末彩蛋吧,这是回乌鲁木齐路上在大巴车里拍摄的赛里木湖——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美得令人心醉,有机会可以环湖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