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云沁天,风冽如刀。这一日的镐都风云变色,天地惨淡。
通往王宫的大道由两列望不到头的兵士辟出了一条通道,威严齐整的兵士身后挤满了前来迎殡的镐都百姓,车马趋近,载着大祁将军林傲云的灵柩魂归故国。突然间,压抑的悲痛如洪水袭来,百姓跪地哀嚎,悲伤不止。大雨倾盆而落,同哭恸交融,响彻天际。
这场旷日持久的的战争终以大祁的胜利尘沙落地。然将军战死,举国悲痛。林傲云身为大祁将军,几度为国征战,出生入死,立下无数赫赫战功,不论在朝野还是民间,深具威望,饱受拥戴。大祁百姓皆奉林将军为守国护土的战神,将军之死,莫不痛哉。
王宫外,一干人早早迎候着。大祁国君携了一群朝臣,亲身出迎。国君数次哀痛难持,由身边的近侍搀扶,才勉强支着。旁侧,是林将军的家眷,皆不悲伤难掩。唯有一不过及笄之年的女子,却挺挺立着,娟秀的脸上尽是坚毅,弗去了旁人的伞,只管让那雨水浸透。她是林将军唯一的遗孤,林葭。
将军以国丧之礼厚葬,死后雍容。只可惜膝下只有孤女林葭,且生母早逝,旁枝零落。国君怜爱,收林葭为义女,封安和郡主,留入宫中照应。
日子渐渐安稳下来,数月前的举国悲怆也仿若消弭。是啊,将军与一干将士浴血沙场马革裹尸渴望换来的不就是这当下的太平么。或许在这全世间,真正将这丧痛沁入骨血的,只有林葭。
草木葱茏,百花竞绽,天色好的如梦。林葭倚在窗前,望着窗外这郁郁葱葱出神。婢女兰儿一边剥着果子,一边说道,“小姐闷了这许多时日,也该出去转转了,瞧天色这般好,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说着便把一颗剥好的果子送入林葭口中。林葭只是木讷的吃着,好像递来什么都不要紧的样子。片刻,林葭伸了个懒腰,冲兰儿笑道,“就冲着好兰儿给我剥果子的份上,带兰儿出去走走吧。”兰儿一片欣喜。
自随小姐入了这深宫,虽受国君照拂有佳,却鲜见小姐开颜。兰儿自将军府时便是林葭的贴身女婢,虽比林葭长了三两岁,却偏偏觉得这小姐倒比自己成熟许多。小姐生母去的早,将军情深,一直未有续弦之意,小姐自小跟将军亲近非常,将军也从未在意诸多女儿规矩,舞刀弄剑也好琴棋书画也罢,皆随了小姐的性子。甚至不时与小姐探讨沙场战事,边境时局,竟没拿小姐当个小女儿家看待,倒是个不同于寻常官宦人家长大的小姐。
入宫之后,皇上特辟了方景致旖旎之处 作为安和郡主的寝殿。饮食起居,吃穿用度也尽是最好。林葭感念君恩,也收了将军府时不羁的性子,举止言行,皆尽可能得宜。许是伤心难愈,平日里深居简出,深宫之中,倒是难见林葭身影。
或许这日的时景真的太盛,让林葭动了出门的心思。“小姐,你看,花开的真好!”兰儿雀跃,竟显得林葭还要矜重几分。“是啊,许久没见这样好的光景了,”林葭抬头,光芒拢着她单薄的身子,光晕旋转飞散,恍然若梦。
“哎呀,”林葭突然感到头上袭来一击,好梦须臾碎裂,兰儿赶忙过来关切,林葭定睛一看,一枚纸鸢落了地,好巧不巧,撞上了她,倒是无碍。林葭捡起纸鸢,真是个好看精巧的式样,一只燕子栩栩如生。蓦然想起与爹爹把玩纸鸢的场景,微微神伤。
“真是对不住了,可是伤着了么,”林葭抬眼,只见急切奔来的颀长身影,颢光拂了一身还满,形容是说不出的丰秀。
“你是,安和郡主?”
林葭颔首施礼,“参见太子殿下。”
那日的光景真的太美,红蕊吐芳,草木馥郁,天亮的,像最耀的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