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变幻的灯光打在人们迷蒙离乱的脸上,引人发醉的音乐勾引着柔软的腰肢,放松微笑的嘴角残留着些许猩红的液体。
舞池中的朋友冲坐在角落里的高和摆手,高和透过酒杯看了一眼对面低着头的阿湛,皱了皱眉,对朋友摇了摇头,得到了一阵嘘声。
高和又满了一支酒杯,走到阿湛身旁坐下,凑近他的耳朵,大声道:“阿湛!祝贺你考上大学,为你美好的未来干一杯吧!”
阿湛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啤酒瓶底厚的眼镜染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随即黯淡。阿湛掏出手机,手指飞快移动,打好字后递给高和。
“和哥,你说我到了极光的高度,会不会触到太阳风?之后我会死,还是变异?”
我怎么知道?高和在心里大喊。他甚至不能问一句太阳风是什么。
都是一时的无趣与怜悯,让他在一个平常不过的夜晚,恰好回到了阿湛的贴子,从而意外的拯救了一个有自杀倾向的少年。从此也多了一项日常,倾听他奇怪的心声,安慰他孤独的心灵。
几人从酒吧出来已近凌晨,朋友提议先去填填肚子,阿湛拒绝了。高和执意要送他回家,但他生硬的拒绝让高和一时无措,只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神色珊珊。
朋友拽着高和催他快走,高和只得笑着同阿湛告别,嘱咐他早些回家。阿湛抚了一把厚重的眼镜,垂头转身。待双方皆不见踪影,朋友突然压低声音半开玩笑道:“嘿!每次看到我们心理系的高材生被那小子莫名其妙的问题搞得语塞,我心里那叫一个舒坦呐!”
高和甩了他的手,脚下快了几步,朋友瞧他脸色不好,忙转了话题,可在吃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道:“都三年了,能做的你都做了,难不成你打算帮他一辈子?”
高和先是半晌憋出一个“滚”字,而后解释“阿湛现在已经好多了,这不都和我们来酒吧了么!”听着这明显底气不足的话,朋友将“还不是被你骗出来的!”这句话随着白水咽回了肚子。
回到家,女友在沙发上玩手机,见他回来,抬头问道:“你知道怎样用北极的海水做燃料吗?”高和正烦心,闻言一皱眉恶狠狠骂道:“你有病?”女友也拉了脸:“这是阿湛给你发的微信,你冲我吼什么!”语罢将手机扔给了他。高和接了手机,也没问怎么又上他的微信,丢下一句“别理他!”,急急进了浴室。
尚未加热的水从高和的头顶一泻而下,他闭了眼,脑中闪过这三年来,他随时随地同阿湛的对话,尽管阿湛不曾频繁的找他,但每次长时间的奇怪交谈,都令他感到自己智短口拙,且筋疲力尽。他想要结束了。
突然一阵拍门声响起,高和忍了又忍,让太阳穴的跳动小了一些,他关了淋浴,问怎么了,女友隔着门提了声音:“阿湛妈打电话来说她儿子还没回去,我跟她说你们刚刚分开。”
“哗”的一声,淋浴被开到最大,高和的双手不自觉捂在了脸上。之后到了卧室,几乎一挨枕头就睡着了。日头西沉,他开了手机,有十几个未接。轻松的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他蹙眉打了回去。
女友用焦急尖细的声音数落了他一通,他只记得一句,阿湛不见了。
高和立刻套了衣服,冲去了停车场。他去的地方很偏僻,是他告诉阿湛一旦心情不好就可以来,他已经许久不来了。给阿湛打了一通电话是关机后,他一条一条看着微信,无非是一些奇怪的问题。
推开那老房子的门,高和目瞪口呆。入眼一大堆奇形怪状的试验品,地上散落的纸上写满他看不懂的公式,他不曾想阿湛经常来这里,在未告知他的情况下。
高和目光闪了闪,开了灯走近进屋内,桌上一大堆揉烂的纸张吸引了他的注意。是不同日期的车票、机票、船票,通向一个个偏远的地方。最早的一张是三年前。
他掏出手机,打给了所有正在找阿湛的人,让他们查一查阿湛买了哪里的票。之后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杂乱的老屋,愁色渐上心头,喃喃自语道:“是要出去放松?是要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对不对……”高和抱着头,昏黄的影子瑟瑟发抖。
警方立案,三日后得了消息,一队去往北极的探险者,在还未到达北极境内时就翻了船,虽被及时救起,还是有一人丢了命。
高和去协助调查,警方交给他一封信,是阿湛托临时组队的探险朋友留给他的。是写如何利用海水做燃料冲向极光的,他看不懂,匆匆扫了几眼就往后翻。
“感谢你曾经帮助,是我太过贪恋。遇到你之前,我觉得我没有活过,遇到你之后,我也没回过。”日期是三日前。
高和沉默许久,直到抑不住双手的颤抖,才堪堪抬头,犹豫道:“是……”自杀?
警官似是明白了他未尽的话语,“听获救者说,死者是自己跳下去的……”
四周渐渐平静,高和感到轻松和负罪感同时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