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里的《尸变》,简直一部惊险悬疑大片
大过年的坐桌前看聊斋,若隐若无的鞭炮声,总好像是屋内窃窃行走的声响,看得一阵激灵,不过这激灵也给靡靡的假期注入一丝冰凉和清醒。
《尸变》本来是想越过去的一篇,但读过之后,几天下来,这个故事总在脑海里,总想说几句。于是一边想这个故事,一边思考我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这个故事的什么地方引起了我的惊悚感。
就像鬼片一样,青面獠牙是人们熟知的恐惧,不具有震撼力了,那什么让人真正入了心,感到恐惧呢?
是藏在故事中的细节,那些令人真正感到惊悚,恐惧,挥之不去的画面和声音。还有那些简笔,留下很多空白,给读者以回想的空间,更增加了一种神秘感。
1、四位车夫,为什么肯住停尸间?在开始,故事就已经铺好了,四车夫为什么肯住停尸间?首先,他们是老主顾,“往来负贩,辙寓其家”。肯住是建立在多次住宿基础上,相互之间有了一定的信任。而且天色过晚,主家客满,也别无去处,四个人奔波疲惫,也就不再挑选。
2、子妇新死
这个儿媳妇,应该是突发而死,不是久疾,所以没有棺材,儿子出去买棺材还没回来。
但这里就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儿媳妇新死,还生意大做。儿媳妇是怎么死的?是病死,还是横死?小说中都没有交代,这一处简笔,就给读者以丰富的遐想。
3、纸衾覆逝者
进了停尸房见,案上有昏暗的灯,案后有搭帐衣,这是女尸所处的环境,逝者身上盖着纸衾。这个纸衾太重要了,如果是棉衾,就不会有其后的“察察”声,而在夜里听到哗哗的纸声,无异于雷声大震,恐惧至极。
而且女尸来去声音不同,来时发出察察声,去时用“纸衾声”“灵床作响”代替。主次分明,符合心理感受。
4、女尸二次来吹
女尸从起身来到卧室,靠近榻前,遍吹四车夫几次,之后回去躺下了。像是不放心,又出来,“连续吹数数始去”,吹了好多次。
此客本来放下的心又悬起来,读者的恐惧感也剧增,这个女尸怎么如此小心,恐怕不好对付,说不定一会就会发现这个车夫醒着。
5、车夫恐惧
“引被覆首,闭息忍咽以听之”“出首微窥”“缩首衾中”“不敢作声”“阴以足踏诸客”“被底渐渐出手得裤”“白足奔出”,这些细致的刻画描写,一个惊恐的车夫形象就出来了,也把读者代入恐惧中。车夫的视觉、听觉、感觉、动作等感官一应出现,这也非常符合恐惧时人全神贯注的感受。
6、为何车夫一人应对女尸?
故事没有设计其他力量来制服女尸,而是让车夫和他单打独斗。但也不是在家里,而是在距离村子五六里的县城寺庙旁边,在这之前,本可以有两次机会被搭救。一个是主人,还有一个是道人,但他从店里跑出来,边跑边喊,而村子里没有被喊声惊醒的人,想要敲主人的门,又担心也叫不醒来不及救他,于是,就往县城跑去。
看到寺庙本来以为就看到了活命的希望,但道士觉得事出非常,不敢马上开门,就躲在门后窃听。
车夫躲在树间,女尸累极了,最后一猛扑,扑在树上,车夫吓得倒地,女尸抱树而僵。
女尸怎么死的?应是累极而死,跑了五六里路,又抓又扑,抱树而死。最后这个车夫倒地上也是奄奄一息。
7、道士是怎样一个人?
道士出现,使故事延展开,内容更加丰富了。他开始不敢开门,后来又在门后关注,最后救了车夫,他让事件有了一个旁观者,也是女尸亡的一个见证者。这也为后来知县发给车夫证明文书、赠送盘费、使车夫回家做了伏笔。
但就这样一个小配角也有着人性的复杂,怯与善都呈现出来了,最终救了人也算是慈悲。
8、女尸是怎样一个女尸?
虽然不知为何而死,但就女尸的表现,可以看出她细心谨慎,担心客人不死,二次来吹,开始几次,后来很多次。
女尸亡时“左右四指,并卷如钩,入木没甲。又数人力拔,乃得下。视指穴如凿孔然。”指甲像钩子嵌入树干。一人拔不下,要几人才拔出来,指穴像被凿成了洞,可见女尸的凶猛狠戾。
胆大、心细、手狠,但她没有去别房间害别人,毕竟旅店人满,可下手之人很多,大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吧。
9、这个车夫?
四个车夫是旅店老主顾,是不是和女子有什么过节?这个很难从文本看出,但这个车夫算得上是聪明谨慎之人。比如,边跑边喊,情急之下能够想到找主人救又担心来不及,敲寺庙门不应跑进树间,最后哭着告县令担心自己不被信任的委屈。在那样紧急、惊恐之中都没有乱了分寸,可见他冷静机警。
10、翁家
故事还在结尾又表了下翁家,“遣役探翁家,则以尸亡客毙,纷纷正哗。役告之故。翁乃从往,舁尸归。”有客人出事,旅店其他客人也会人人自危,之后怎样没表,官吏告知原因,翁抬回了女尸,之后的事情也未表。这里不仅对上文从翁家讲起的故事有个呼应,简笔留白也又一次激起了读者的好奇心,接下来会怎样呢?
蒲松龄不愧为大家,故事简笔、细节俱见精妙之处,除此之外,叙述视角不断变换,从翁家写起,再表翁家结束,由人到尸,再由尸到人,从现实最后又回到现实,像是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惊险悬疑大片,令人回味无穷。
原文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