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长流的爱情最温馨
文|陈钰栩
我的小叔父是奶奶五个儿女中最小的儿子，也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小时候，父亲和叔父们每天都在庄稼地里干活，记忆中，只有年轻的小叔父会和我和堂弟一起玩耍。那时，小叔父20多岁，长得非常精神，有乌黑的头发和眉毛，一张英俊的国字脸，鼻直口方，气宇轩昂。在我的印象中，年轻的他英气逼人，绝对算得上村里的美男子。
小叔父从小就是一个很勤劳纯朴的孩子，也是我的父辈中唯一的高中生，在那个年代，算是高学历了。他是有机会摆脱农民身份，走上另一条不同的人生道路，但是最后却因为种种原因，小叔父只能在村里当了一名普通的农民。对于这件事，我一直为他觉得惋惜，我总觉得浪费了他的才华，聪明的他应该得有所作为才对。
小时候，最喜欢跟着姑妈去锈花场，我的家乡潮州是一个抽纱刺绣闻名海内外的地方，80年代，没有一个潮州女子，是不会绣花的。当时，村里有一个很大的绣花场，女孩们都集中在那里一起工作，那些绣品以龙凤呈祥的图案居多，一件绣品工程浩大，针法多样，需要10多人集体合作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我家老屋就在绣花场的旁边，我每天都会跟着姑妈去绣花场玩，最喜欢躲在长长的“花规”（用两条长木棍把绣品撑开，方便绣花）的下面穿行，看着姑妈她们灵巧的双手，一针一线，绣出美丽的图案。
有一次，一位同村的姑姑指着一位旁边的女子对我说：“这位可是你未来的婶子哦。”说完就咯咯大笑，于是，我看到一位面容清秀的姑娘，笑着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些许害羞。
有一天下午，小叔父从城里挑煤回来路过绣花场，虽然满脸疲惫，却难掩其英姿勃勃。一位阿姨便对着未来的婶娘打趣说：“你看，你的那位回来了呀！”说得婶娘很不好意思，害羞又腼腆地笑了。从那以后，我便不自觉地去打量婶娘，觉得她虽然瘦小，却长得很好看，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眉眼弯弯的。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谈恋爱的过程是否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但看样子，叔父和婶娘都喜欢对方，很满意这门亲事。
过了不久，在奶奶的主持下，婶娘进了我们家，成为我们的家人。接着，我们这个大家庭也开始分家了，再也不吃同锅饭，这让年小的我既觉得好玩，又是难过了一阵子。
我家离小叔父不远，最喜欢去他家里玩，因为婶娘总是把家里整理得非常洁净，这在农村的家庭是不多见的。农村的鸡、猫、狗，总是往家里乱闯，到处都是动物们的粪便。我天生有洁癖，最怕看到脏东西，因此经常跑去婶娘家里，跟她一起锈花，陪她的女儿瑶妹玩。
小叔父和婶娘一直和睦相处，从来不曾红脸吵架，家庭气氛很和谐。叔父言语不多，但风趣幽默，每次讲话，婶娘就在旁边附和，边听边咯咯笑，夫唱妇随，场面温馨美好。婶娘有时喜欢唠叨，每次话多的时候，叔父就眼睛一瞪，让她不要再说，婶娘便立即住口。这样的场景，我看了总忍不住想笑。
小叔父的田地里除了种植稻谷，还有各种水果蔬菜，有时还要外出务工，非常忙碌艰辛。婶娘虽然瘦弱，却是叔父的好帮手，不管刮风下雨，婶娘都无怨无悔地跟随。
有一年我回家乡住在婶娘家里，正值大暑，炎阳高挂，地面像烤炉一样发烫，叔父午休后喝了婶娘煮的绿豆汤，拿着婶娘备好的水壶，便开着摩托车去田里收割玉米。
一会，我看到婶娘也穿起了长衣长裤，不禁问她：“婶，您也要去吗？”婶娘说：“我得过去帮忙，要不，你叔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整个过程，我没有听到一句叔父要求婶娘去帮忙的话，但婶娘心里却非常清楚，什么情况下叔父需要她。多年以来，他们已经形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这事让我非常感动。
我问她：“婶，太阳这么大，去田里干活，累吗？”她听了大笑着说：“干活有哪样是不累的呢？”说完，又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当田地里农活不多的时候，婶娘便在家里绣花，帮忙赚些工钱补贴家用。现在，婶娘已经有50多岁了，不走门串户闲聊家常，而是安静地呆在家里，默默做手工和家务，偶尔帮忙带外孙子，怡然自得。
小叔父和婶娘都非常节俭，从不乱花钱。如今，家里盖起了楼房，家境殷实，物质生活也丰富了，但每天早餐，他们依然是白粥、萝卜干、卤咸菜。其实，婶娘炒的菜很香，平淡无奇的青菜，她总是炒得色香味俱全，关键在于她采用的配料：五花肉、蒜头、大葱、红辣椒。她总会搭配着青菜一起炒，吃起来非常美味可口。
几年前，婶娘因双手感染了真菌，导致全部指甲脱落瘙痒难忍，严重影响了生活。叔父每天干活回家，不但承担了做饭和洗碗工作，还经常带着婶娘到处寻医问药。因长期吃药，婶娘的身体虚弱了许多，每次跟我说到此事，叔父总是神情不安，我看得出他心里的担心。
只要不忙的时候，叔父也会带着婶娘在周边游玩，他们从不坐儿子的汽车出门，而是自己开一辆摩托车，随心所欲，想去哪就起程去哪，婶娘从来没有一次拒绝，一呼即应，说走就走。看着婶娘笑嬉嬉的样子，我能感觉到她真的很幸福。坐在叔父摩托车的后座，短发迎风飘扬，婶娘面带微笑，让我总觉得那是人间一道靓丽的风景，幸福和温馨的气息在空气中荡漾。
婶娘温柔、贤惠、善良、节俭；叔父宽厚、风趣、勤劳、朴实。我想，他们一定是有深厚感情基础的，虽然他们并不曾向对方说出“爱你”这样的字眼，却是把感情深藏于心，随着时光而逐渐发酵，越来越甘淳。
世上最稳固的感情，莫过于彼此互相欣赏。认可对方、从心里完全接纳对方、视对方为自己的生命；在彼此的眼里，对方是天，是世界的全部。这样的爱情，一定坚不可催。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是最朴实的农村式夫妻模式，从不向对方表达感情，从来不会浪漫，却在岁月的长河中，恩爱加持，安享岁月静好，在他们的身上，演绎着细水长流式的完美爱情。
人间繁华，不必追逐，一粥一菜一双人，足矣。有人陪你共迎清晨，细看黄昏，就是美满。乡村生活简朴清幽，日子平淡安静，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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