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抵达拉斯维加斯后,过海关、验行李都漫长得天荒地老,尽管如此,妈妈还是如约见到了大学同学咸蛋。虽然拉斯维加斯已去过好几次,拉斯机场也不算个新地方,但是当妈妈肚子里有你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娃娃,手上还拎着不多不少的行李,能看见老朋友,不用费心费力的寻找交通工具,还是让我如释重负。
想想,妈妈和咸蛋阿姨竟然已有10年没见过面了。时间真是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当我看到她从一辆鲜红色的悍马上跳下来,急匆匆地为我把箱子拎到车上,有些许恍惚。要不是有这么一辆长相冰冷的大车和周围陌生的背景,昔日朋友的脸总还是能轻易地把我拽回青葱岁月里翠绿的操场,凉面特别好吃的食堂,和坐进去就想睡觉的教室。
“快上车!这里不能停久,后面有车在等着。”咸蛋招呼着我。我赶紧爬上车,手脚并用。真的是爬,通向副驾驶座位的台阶太高。
“我的天啊,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变,和以前一模一样。”我感叹说。不是客套,纯属真心。见到她之前,这10年时间凿出的鸿沟多少带给我些许忐忑。但看到她向上翘的眼眉,那张什么时候都像在微笑的小嘴,典型南方女孩鹅蛋样的脸,所有的陌生都瞬间消散了。
一路上,我们熟络地交换了很多八卦。她虽然人在美国,但社交媒介的发达,让我们交流起来势均力敌,中间夹杂着一阵又一阵的“不会吧!”“就是那个谁谁谁吗!”“哇哇哇哇哇哇哇!”
她仍然很苗条,细胳膊细腿,与她正开着在街道上横冲直撞的悍马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开车把我送到airbnb上定好的民宿,放好行李,出门开始吃喝。
六六,让妈妈想把和咸蛋阿姨的见面记录下来的原因,除了因为它真实发生过,更因为在那两日的聊天里她对我的讲述给我灌下了一碗浓浓的鸡汤。
咸蛋阿姨和妈妈都是从桂林考进我们的大学的。虽然以前并不认识,但“老乡”这个词总是天生的粘合剂,所以我们的关系虽说不算太近,但也一直不错。她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家里条件也好,个性活泼,能歌善舞,就是学习成绩很一般。是平时在人堆里并不特别显眼,但往舞台上一蹦,就浑身上下散发着blingbling的光的那种姑娘。大学四年,她这样的存在对于妈妈这种埋头读书的学生而言,一边是羡慕嫉妒得牙痒痒,一边也有自我安慰的角度,哼,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是的,她在我心里就是一个social queen,不学习,反正自己家条件好,反正自己人美舞美,反正自己到哪都讨人喜欢。
她当年到美国申请的专业,照妈妈的看法,就是满足那些人傻钱多的人出国镀金的愿望而专门设置的。花很多钱,混很多日子,拿一张文凭,回国交差。
可是咸蛋阿姨说,实际上,当时并不是出国的好时机。当年,她正在汕头有一份很体面的工作,内容轻松,待遇高,福利好,但她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有一股力量推着她离开那条康庄大道,去寻找新的可能性。
她说,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啊。
于是,她一边上班一边考试,申请学校,申请签证,折腾了大半年,如愿收到offer后,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在外人看来无可挑剔的工作,独自去了美国。
美国的求学生活远非看上去那么光鲜,由于她自己要求承担生活费,日子也过得紧巴巴,所有的东西都是去二手市场淘,自己往宿舍搬。学业压力也不小,考试遭遇滑铁卢,她总是自己一个人半夜坐在车里失声痛哭,哭完就马上回家把书重新看上好几遍。 半年后,因为对自己读的专业不太满意,想转学会计,咸蛋阿姨在别人的牵线搭桥下联系了会计系的主任,每天每天地给他发邮件,申请转系。或许是因为她当时成绩是她们专业最好的,或许是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学生容易得到老师青睐,或许是她持续不放弃的请求打动了系主任,她的转系申请不仅被批准,还获得了奖学金。于是,她拿着奖学金,完成了课程,取得了学位,毕业后在拉斯维加斯的凯撒大酒店找到了一个财务的工作,留在了美国,每天忙碌但充实地生活着。
她说:或许在别人眼里,我是那种特别外向的姑娘,但其实并不是。我的朋友不太多,交际圈也不大,我只想为自己争取配得上自己这份努力的生活。
在我看来,更让我感慨的是,在她需要进行选择的时候,她敢于选择,更敢于放弃。她毅然放弃了当时那份轻松待遇高的工作,而选择出国读一个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有吸引力的专业,在艰难的求学过程中,还积极勇敢地寻求转变。相比起她,妈妈的人生选择一直都很被动。虽然从很小就怀有出国读书的愿望,但却被世俗观念裹挟着一毕业就进入了事业单位,做着不温不火,明知道自己不想要,但又没有勇气放弃的工作。之后,改变的火光又出现过好几次,但都在我的目送下一闪而过。
所以说,比起把事情做好,去做对的事情要重要得多,不是吗。
所以六六,这次,无论有再大的困难,妈妈也带着你来到了美国。妈妈不知道这份辛苦和风险能带来什么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但是,妈妈感觉得到,这会是一个改变你,甚至改变爸爸妈妈自己,人生轨迹的选择。
那就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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