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距食堂开吃午饭还有10分钟,看到工具厂招工广告,我走进了门卫蒋师傅的家。过完新年,他应该78岁。他的家是门卫房,只有一个休息房,一个办公室,大年三十,估计他会在这里过。我们彼此没说几句话,就讲到了一个字:“苦”,还有一个词:“穷则思变”。
梅江人说苦,主要是指在先前,出门那个大山高隔的苦。他爷爷是个贩脚夫,挑土产烟叶、桐油、漆到洲上、严州(府)和诸暨牌头。洲上,是兰江的水码头,距离今梅江镇最近的货运码头。严州(府),今建德梅城,新安江与兰江交汇处,是钱塘江一个中转码头。诸暨牌头,浦阳江中转码头,水运也直达杭州城。回转到家,在他爷爷肩上,是一担盐巴。他爷爷那个年代过年,那就是一个过关口,关口里有儿孙,也有整年提心吊胆的小脚老太。不过,再苦,全家的心,子子孙孙的心,都紧紧地挨在一起。蒋爷爷有了孙子――蒋师傅,蒋师傅的儿子,是工具厂老板,穷则思变,也有了新的注脚。
梅江的冬天有点冷,冷在山区房里头。昨天,远在北京的女作家倪慧娟想回家过年,但又怕老家冷。房屋内外,夜晚是一样的温度一样的冷,不同的是,房内有门窗,房外没棉被。我连发图片,向她通报兰溪未来几天,气象台预测的日最高气温。群友也在亲情群中一个劲地劝说。她答应,在年初二,乘坐动车回家,探望娘亲。老家就是她娘家,她把自己嫁到了北京,也嫁在了一篇篇文章之上。
还有在深圳开公司的诸葛军师,他是兰溪诸葛人。他在微信群里发动在外打工、创业的年轻人,骑新型自行车回家过年,为了健身,为了环保,为了增加骑行的乐趣。目的比较多,戏份也足了点,把回家过年当作一次假期旅行。与我同行,会把骑车者彼此的心拉得更近,也把过年的气氛调得开开心心,喜上加喜。
老蒋的爷爷,有一颗养家的心。他出外靠的是步行,兰江、浦阳江是他的远方。小倪,有一颗孝心,她出外靠的是现代乘器,北京,也许还有那个精神世界,是她的远方。诸葛军师,是把人的今天所在之处,当作永远的起点,老家不是终点,是人生的停靠站、打气站,只是这个停靠站、打气站,往轮胎里打得气,更柔软也更温情。
如果兰溪有高铁站,有国际飞机场,兰溪人是不是会走得更远,我不知道。但不管是路上走的自行车、汽车(小车),轨道上的火车(地铁、动车、高铁),空中的飞机,都是机(械)车,都是乘器。机(械)车、乘器比双足迈得远,同样的路程,也比双足回得快。我相信,总有一天,远在国外他乡的游子,会选择乘坐水上飞机回兰溪过年的。
我在门卫蒋师傅的招工表上,写下了这一行字――徐英,女,42周岁,家住梅江镇潘宅自然村。徐英她深度近视。她的老公,是我初中低年级同学,小儿麻痹症患者。他们拥有一对子女,儿子还在读小学,女儿新年毕业。他们的远方就是子女的远方。但愿,他们家的春节,新的一年,过得更开心一些。
陈水河整理,写于2018.2.13早上
注:挑贩脚的蒋爷爷,走建德梅城的路――白岩下、水阁、新宅、下陈,麻车埠、梅城;走诸暨的路――白岩下、叶山、马宅、花桥、水库,郑家坞、诸暨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