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风有了几分凄凉,卷起了院子里的落叶。大门上见证岁月的铁钉也染上了锈迹,门前两座镇宅的石狮证明这也曾是个光耀门庭,也曾接待过来往的客人。
“咳,咳咳”依稀传来的咳嗽声,这秋风最是杀人。透过半掩的大门,一老仆,一少年。老仆很老,弯腰弓背鬓角斑白,如枯藤一般的手掌捂住了嘴唇,时不时的咳嗽一下。少年很少,十五年岁,一袭白衫剑眉星目,盘膝坐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腿上横着一把长剑。
“少爷,秋浓了,老仆这身子骨怕是侍奉不了你多久了。咳咳。”老仆咳嗽着道。
少年睁开了眼睛,深深的看了眼老仆。这位也曾顶天立地杀伐果断的男人,终于也败给了岁月。早年间身上的暗伤,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这位老人,近年来暗伤发作得越发频繁起来。“我要去天南学府。”少年坚定的道。
老仆先是一怔,随即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少爷何时去,老仆给你收拾收拾。大凉山下还有一块田地,久荒无人耕种,还能换置一些钱财。”这个少年身上流着他曾经追随过的那人的血液。
少年抬头看了看天,秋已深,寒冬将至。
丢掉的总要拿回来不是吗?不仅仅为了先辈的荣耀,更为了十年前血流成河的穆府。血岂可白流呢?
一人一剑一马一行囊,踏着风雪下天南。穆府的柴房里,老仆熬着药,窗户灌进来的寒风让他时不时咳嗽下。“十年磨剑,一朝破风雪。希望老天再给我点时间,让我再看一眼破天旗挂在穆府高墙。咳咳。”
你出生时,穆府飘过一朵金云,所以你叫穆云。
那如果当时要是飞过去一只鸟呢?
破败的土地庙,穆云枕着包裹躺在地上,庙中间升了一团火,饼还是烤热了比较软。枣红马在庙里啃食着已经枯黄的杂草,鼻子时不时喷出热气。
“有客从远而来,可否借宿一晚。”寺庙外,传来了一声高喊。
“有何不可,都是离乡远游客。”穆云道。
这是一个粗壮大汉,浓眉大眼,身材高大,比之穆云高了足足有一个头,寒冬大雪居然只着单衣。他推开寺庙的门,先是朝着不知名的神像拜了一拜,随后搓了搓手坐到了穆云身边。
“你怎么来了?”穆云坐起了身问道,显然二人是旧识。此人叫叶详,别看五大三粗壮汉模样,其实月前才满十八岁,也是穆云唯一的玩伴。可能是家族原因,不仅仅是他,包括其九岁的幼弟,看起来也比同龄人粗壮了一圈。
叶详拿起了一块烤热的饼,吃了两口道:“李叔告诉我你要去天南学府,我就跟来了。”
李叔就是穆家的老仆,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但穆云最后还是没有多说。十年前的他,年岁太小。如果不是外出玩耍,穆府上下再无血脉存活。当他回去的时候,穆府血流遍地,穆云当时就晕厥过去。醒来时,身边就只有李叔陪伴着,这一陪伴就是十年,也让穆云不会无条件信任李叔。
越是人迹罕见的地方,不知名的神仙就越多。一夜过去了,风雪终究是停了。穆云还是拜了拜神像,二人继续南下。
天南城,一座容纳数百万人口的巨城。城内各种行商叫卖,茶楼小厮吆喝,熙熙攘攘的游人。虽然是深冬,这座巨城却不见得多寒冷。天南学府坐落在天南城的城北,先有天南学府而后有天南城,这是哪怕建城千年依旧还被人熟知的常识。天南学府,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学府之一,从这里走出过无数宰执天下的内相,王侯,神将,也有喜欢自由的隐士能人,绝世高手。
信步走在这繁荣的城市,感受着千年古城的文化和底蕴。穆云深吸了口气,当初那个人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而后破天旗高悬穆府十余载。叶详跟穆云一般,自小就住在边陲,那里除了破败的穆府和不多的人家,更多的人早已迁移。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免不了有些好奇。枣红马昂着头打量着周遭的茶楼酒肆,隐隐的酒味似乎很是吸引它。
“先找个地方住吧,我打听过了,天南学府开春收人,还有十天左右。”穆云对身边的叶详道。“好嘞,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城池,没见过这么多人,我也好生玩几天,顺便打听下天南城的风土人情,别到时候咱哥俩整出什么笑话。”叶详应道。穆云笑了笑,叶详虽然人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心思还是比较细腻。
二人一马随即找了个酒家,李叔怕穆云钱财不够,除了变卖了一块田地,家里一些还值上几个钱的杂物也一并变卖了。短时间内,穆云倒不用担心钱财的问题。预付了十天的房钱,两人就此住下了,在此前还特意嘱咐了店小二给枣红马准备了一些酒糟,枣红马开心的长嘶起来。
一早,叶详就不知踪影。穆云盘坐在床头,腿上依然架着那把长剑。
十年磨剑,磨得不仅仅是锋芒,还有心性。虽然年龄才十五岁,看起来却远比同龄人稳重成熟。十年前,他拔不出来这把剑。十年里,他从来没有拔过这把剑。不知道剑芒是不是像一弯春水,能不能吹皱整个天南。
即使再早熟,边陲长大的穆云也缺少了应有的阅历。对于天南,对于这个世界了解的还不够清晰。有人的地方就有秩序,而今的秩序制定者叫做大周。
穆家所在的地方是北野州,脚下的叫天南城,隶属天火州,大周治下共十三州,每州皆有王侯镇守。富饶的州郡,治下数十城,贫瘠的州郡,荒漠千里。王侯在所属州郡里,有着绝对的生杀大权。大周历六百三十二年,北野州北地镇守破天神将心有不臣,北野王亲率三大镇守神将赶赴北地。一日间,血流成河,破天旗被收回,北野穆家,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