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两年,到过家乡以外的许多地方。西边到过张掖,嘉峪关;往东走是天水,西安,往南走去了重庆和广州,现在又穿过大半个中国来到北京。经历了一些事情,也看了很多风景。
最近两周北京的天气格外地好,蓝天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美感,校园里的月季,牡丹,菊花被打理得分外妖娆,大片大片地盛开,一点儿都不像是在迎接寒冬。
我想起暑假回家时家乡的蓝天,和那大朵的白云,不用细看,就能感觉到它在活动,也不知是云跟着车走,还是车跟着云走。
我还记得几年前,一个悲伤的日子,我们全家人坐在一个亲戚的轿车里在戈壁滩上疾驰,朝着老家的方向。妈妈晕的下车吐了好多次,弟弟妹妹们也都沉沉欲睡。我坐在窗边,恰巧看到最远处的山上,青色的顶峰中间氤氲着紫色的湿气,一大朵白云正在缓缓升起。
我被这景色迷住,悲伤从眼角放回心里,从心底涌向灵魂深处,又被抛给远方氤氲的云气。从此,“氤氲”二字成为我与自己的暗语,是一段记忆,只与家乡有关。
家乡的戈壁滩,总是换着模样地给人惊喜。春天,满滩的石头和狂风是风景;夏天,到处盛开的青白色小花是风景;秋天,金黄色的沙地麦子成熟了,金灿灿地一片;冬天,常常会大雪封山,戈壁滩上的雪,久久地积着,只等春风一来,迅速消融。
从老家到县城,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其中有半个小时就是在戈壁滩上奔波。记忆中有一幕始终忘不了——一辆小破班车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我们四个孩子坐在最后面,跟着车一起一落。车子每颠一次,我们跟着跳一下,然后哈哈大笑,一会儿就被晃得面露红潮,东倒西歪。
在六七岁的时候,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回老家过寒暑假。车上总是放刀郎的情歌,沧桑却不失激情的声音,像极了这片土地。我坐在班车最前面的油箱盖上,跟着大声唱,司机时不时别过头朝我咧嘴笑,卖票的小哥也悄悄地瞄着我,看我“装逼”。因为有车厢共鸣,所以声音到了自己的耳朵显得格外好听,当时心里还想,我唱的还真不赖呢!自我感觉良好极了。
前天打电话回家,家里人说要搬迁了,搬到移民点去,现在大半个村庄都搬空了。忽然有些失落,又有些期待,矛盾的心理无法描述。
期待的是,终究要搬了,新的住所,或许不再是土坯房,或许不再担心会大雪封山,或许不再担心孩子们去哪里上学,老人去哪里看病了。
失落的是,终究是要搬的。新修的大庙,每年的社火,街头晒太阳的老人,小卖铺里五块钱就能买一大包的小零食,都将仅存于记忆。
还有地底凛冽的泉水,山上开满的“毛个个花”,满山谷吆喝牲口的“嗬嗬”声,能煮着吃的豌豆,都将很难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
还有那回家途中的戈壁滩,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一次。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唤起那“氤氲”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