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写下过许多人，
这次是一篇关于我自己的自述。
我写下的东西一部分是给别人看的，一部分是写给自己看的。给自己看的都是疗伤所用，不为人所知。这篇文本应也在此范围，但我想了很久还是想放在这里，说不定能给另一个有心的自己看见。
所以人性总是贪婪的，不管他形容的多么绝望，总会悄悄的隐一份期待。
只有当它真的出现的时候，此生才会如其所言而无憾。
一
我出生在一个很平凡的家庭。
从小母亲告诉我最多的话是人穷志不穷，我把它听进去了，于是一年级的时候，我跑去找到班级主任。
我说，“老师，我们家里没什么钱，学费可以少一点吗？”
班主任听完木讷了好久说不出话，现在想来也许是在她的认知里，不会有小学生讲出这样的话。
这也成了母亲在各大饭局上的谈资，她每一次都会骄傲的告诉身边人，“你知道我的儿子懂事有多早吗？他一年级就知道替家里着想了。”
我会在一旁听着她讲，只是说不出是喜是悲。
后来学校替家里少了一千元学费。
对，就为了这一千元。
母亲其实并非庸人，只是她跟错了人，我也因此没有正眼看过父亲，我将他称作窝囊废，此中原因不愿多言，但大可将我视作单亲家庭。
所以我未曾感受过父爱，那种能令自己抬起头满脸憧憬，有所追逐的伟岸身影，我从未在我的认知里遇见过。
但也就是这份莫须有的关系却束缚住了母亲，令她愿意委屈自己的数十年来换取我一个完美的童年。
可惜她还是失败了。
我拥有了一种叫做细腻的天赋，它让我能轻而易举的察言观色，能发现许多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想它能在路途上帮助我，它也确实帮助了，但代价却稍微大了点。
它使我在太小的时候发现了太多东西，人性的卑劣，感情的脆弱，言语的浅薄。
它们全部装填在我那时小小的脑海里，不留一丝空隙给我处理与消化。以至于我开始讨厌自己的家，讨厌身边的人，讨厌父亲，讨厌母亲。
但这样是不对的，你我都明白。
二
中学以后我遇见她，和其他许许多多人。六年这个词确实是我与她经历的所有时间，在那六年里我一直想着爱情应是我的全部。
所以在途中丢了她的时候，我选择的不是等待而是不断的寻觅。
我谈了许许多多的恋爱，总说觉得爱情就应该从一开始到结束才好，这是我的初心，也是面对那段时间里所有人的初心。
但错了就是错了，我因此被人议论，被叩上我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的帽子。但我未曾反驳过一句，因为我知道活该二字。
在我还没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我不停的撕开自己的伤口告诉人，我说我不是这样的，他们都误会了我。但没人会听，他人只会笑笑，“对，你讲的都对。”
后来我想了想也对，自己都弄不明白自己，干嘛还想着别人能做到。
既然活该不被理解，还是自己不再渴求比较好。
于是这成为了第二个丢弃的开始。
我没有在这里详细写过自己在南京的经历，但那是我纹下书名《一个人的朝圣》的始端。
我在还没有读完这本书的时候就决定好要纹下来，从没质疑过。
因为我知道自己一定会一个人无畏的走下去，直到突然撞见了她的归来。
她说，
“你把一切都告诉我，我会理解你的。”
“我想陪着你，治好你。”
“不论你考去哪里，我都会陪你一起去你在的城市。”
我看着她哭着哀求我，我也开始哭。我说，“好。”
“好，一切都会好的。”
后来她走的时候，我喝了一斤江小白，然后又偷摸着抱了一瓶围着天生桥的地铁站不停的跑。
我边跑边哭，我跪在地上叫，我说我要喝，我还要喝。我抱着班里同学哭，抱着教了我六年的英语老师哭。
那会儿我才明白，任何故事都不会太早透露结局的。
三
暑假的时候，我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说，你太喜欢她了，以至于忘了亲情，忘了友情。把本应由你的亲人与朋友输出的感情全部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没有人能做到的。
“多去接触一些其他人吧，而且，她已经走了。”
我还是说，“好。”
“好，一切都会好的。”
我抱着这样的心态来到大学，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方式去认识新的朋友。
我以为自己能成功的，毕竟我都被打磨至此了。
可惜的是，在几度被拉长的岁月里，我已经丢失了许多社交相关的东西，或者也可以说已经更习惯孤身一人了。
我在不久后便开始厌恶身边人，厌恶社交，厌恶伪装。
我想只有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能理解我，但很显然这也是无稽之谈。
我只好更顺从，更顺从的说服自己孤独。
我也在无形之中做到了这一点。
当我发现自己逐渐脱离高中的大学的各个团体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终究是只能生活在夜里的人。
所以我说我喜欢夜晚，夜里会让我感觉我本应就是孤独的，而不是为这一切所逼迫。
但我并不怪罪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即使会有人没有声音的离去，我也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更何况，这样的方式对于我来说更为轻松，甚至会让我想在道别之际再多说两句感谢。
前两天写了一段话寄予中学时留存至今的挚友，开篇是庆幸自己能在种子还没被洒下的时候遇见他们。
是的，我把根埋得太深了，以至于从这一切被播种开始便不会再有看见它的人了。
四
这是我二十年来的三个阶段。
是我自己选择的，
“以不断舍弃的方式勒令自己成长。”
我在幼时丢弃了亲情，在年长时丢弃了爱情，在此时丢弃了最后的友情。
心理医生的意思是想让我权衡三者之间的关系，如今的情况其实也和她所想要的相差无几。
既然什么情都丢了，这样听起来自己似乎更适合去出家，只是庆幸我仍然保留着最后的一份温柔。
这是我的细腻所带给我的，对，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独属于我的最初的天赋。
我特别容易的就能感知到他人的情绪，悲伤或者愉悦，当然也包括了对于我这样一个人的想法。
我不会主动去爱人，但我仍然珍重任何人对自己的每一份喜欢。
也许是生来就缺少得到这样的反馈。于是在往后的日子里，每当遇见或感知到一份对自己的肯定或喜欢，我都觉得那是一份恩赐。
为了这样一份善良，我想去听更多人的故事，这是我最后最后想要做的事情。
或者再算上，努力报答母亲这些年的委屈，感谢六年里的爱情在路途中对我的改变，以及陪伴仅存的几名挚友。
我想我的离去也许还会有少许人伤心，于是我还是得留在这个世界上。
既然他们会为我伤心，那我也可以为他们捡回一部分情来，顺便我才有理由留在这里做最后想做的事情。
我得去很多地方，听很多故事，替很多人解惑。然后把他们写下来，写故事，写传记，写小说，写一切能让我静下来的东西。
说不定会有更多人记得我，但他们只记得一次就好了，记多了的话大概自己的本性又会暴露，就这样迷迷糊糊走完这一生也还不错。
至此，
便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份善良，也是最后一份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