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终有时(7)



七 搬家

周一早上上班时,孟海平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酸痛的。当他猫腰弓背,蹒跚地走进办公室时,同事们都好奇地围过来询问是不是受伤了,孟海平摇摇头说没事,只是周末运动有点过度而已,同事们殷切地嘱咐孟海平运动要适量,身体可是最重要的,项目进展过半,项目负责人可千万不能倒下啊,孟海平笑了笑说自己心里有数。

昨天周日一大早,本来是孟海平一周唯一可以好好休息的一天,可一大早就接到了苏媞的电话:“怎么不回信息?”

“还没起床,怎么啦?”孟海平迷迷糊糊地问。

“我邀请你来帮我搬家!”

“啊?”

苏媞的房子马上就要到期了,房东不再续租,只好搬家,孟海平对苏媞的做法十分不满,他平时最讲计划了,最不喜欢计划外的惊喜。

“怎么周日搬家,周日早上才告诉我呢?你这人做事,怎么这么缺少规划呢?”孟海平对苏媞说。

“你说话咋这么像我爸呢?你再这么说,我以后不理你了,有俩这样的爸,生活还受得了?”苏媞说。

苏媞解释说本来是定了搬家公司的,价格也谈好了,后来搬家公司借口工作多,排不开时间,从周六改成了周日,又从周日改成了下周,可是房子马上到期,下周就来不及了,于是只能自力更生了。

孟海平问苏媞新家在哪里,苏媞说在细湖新村,孟海平非常惊讶,那不就是他住的小区对面的城中村吗?

“是巧合吗?我也住在那附近。”孟海平问。

“哪有那么多巧合,我是特意挑你家附近租的。那个地方房租好贵,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负担得起的小房子。”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个小区?”孟海平一脸疑惑。

“就允许你跟踪我,我就不能跟踪你?”

“我可没有跟踪过你,你啥时候跟踪我回家了?”

“你这安全意识也不行啊!”苏媞说。

“为啥要挑我家附近?”孟海平问。

“有事找你帮忙,你也比较方便啊,对不?”苏媞笑嘻嘻地说。

“倒像是完全为了我着想咯?”孟海平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很开心,这意味着见苏媞的机会就多了。

孟海平来到苏媞的家,是一个很小的一室一厅,屋子里一片狼藉,狭小的客厅,还有卧室都堆满了纸箱和散落在纸箱外面的东西,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苏媞上身穿着宽松的卫衣,下身穿着短裤,两条长腿裸露在外,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卫衣的下沿和短裤差不多齐平,显得有些性感。平时苏媞身上散发的那种淡淡的香味,充满在她的这个小窝里,使得孟海平一时对这里有些流连,但很快孟海平就停止了胡思乱想,开始关注正经事儿。

“你还没有收拾好啊。”孟海平皱着眉头说。

“收拾好了啊,那些箱子,用胶带简单封一下,搬上车就好了啊。”

“但是还有好多东西没有装到箱子里啊!”

“啊,差不多都装到箱子里了,外面是还有点东西,不多,我到时候自己来回跑两趟,就能搞定!”

“外面零零散散的东西,拾掇拾掇又是一车,你自己跑两趟就能搞定?赶紧再收拾收拾!”

“哎呀!”苏媞撅着嘴,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好吧好吧,我昨天收拾到很晚呢,都没怎么睡,你看我黑眼圈,我寻思周日就先搬箱子里这些东西,其他的我周一周二慢慢倒腾过去。”

“谁让你不提早准备呢,都赶在最后一天,你是不是上学时候,也是不等到最后一刻不写作业的人。”

“哎呀,你能不能别总学我爸讲话!”苏媞抗议道。

“赶紧收拾,我们一起来!”孟海平说。

孟海平打算从里面的卧室开始收拾,一进门便看见跟卧室连接的阳台上挂着好几件内衣内裤,他看到了愣了一会,马上就转身走出客厅,对苏媞说:“你把阳台的衣服收了!”

“呀!”苏媞马上跑过去收,边收边说:“这几天回南天,不容易干,我就没急着收,尴尬了尴尬了,你什么都没看见!”

几句话,说得孟海平脸更加红了,孟海平觉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些不合适,就借口屋子空间太小,把一部分纸箱暂时放到了门口的走廊里,把房门敞开着。

整理卧室的时候,孟海平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里面是苏媞和一个男生的照片,照片是在一座山顶拍的,应该是旅游时候拍的,苏媞面容青涩,扎着辫子,脸上还长着痘痘,男生个子不矮,乱蓬蓬的头发,有点含胸驼背,笑容虽然很灿烂,但是孟海平总觉得笑容里透着点玩世不恭的感觉。

“你男朋友?”

苏媞赶紧跑过来抢过相框,纠正说:“前男友!”

“啥时候照的啊?”

“本科毕业旅行,在张家界。”

“难怪这么稚嫩。”孟海平笑笑说,反正收拾东西也不耽误聊天,孟海平就继续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有一次我在自习室自习,我坐第一排,他坐在后面,然后他给我写了个字条,要我微信。”

“完了?”

“不然呢?”

“这也太简单了吧!”其实孟海平真正的意思是:“这追你也太容易了吧?”

“加了微信就聊天啊,他就约我出去玩啊,逛街啊,慢慢就熟了,就在一起了嘛,大家不都是这样嘛?”

“是吗?”孟海平想了想自己在大学里几次被拒绝的经历,实在是觉得老天不公平。但是孟海平今天也确认了,苏媞真的是一个十分单纯的女孩子,至少十分善良,善良到不会拒绝别人,假如自己有幸跟她做同学,自己能够鼓起勇气跟她搭讪,自己应该也能成功吧。

孟海平叫了辆货拉拉,车到的时候,虽然还没全部收拾好,但是跟孟海平刚来到苏媞家的时候比,已经好多了。孟海平看见司机身板敦厚,于是跟他商量着给他些劳务费,让他来帮忙搬家,一开始司机不同意,说司机就负责开车,不做力工,但是随着孟海平加价,最后也同意了。

孟海平看着苏媞光着两条腿在自己和司机眼前晃来晃去,他觉得司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邪念,于是趁司机不在的空档,对苏媞说:“你能把裤子穿上吗?”

苏媞一愣,然后把卫衣下摆往上轻轻一提,露出牛仔短裤,说:“我怎么没穿裤子?”

“搬家,劳动,干活,你这身衣服不合适,去套个长裤。”

“哦,好吧,我直接以后叫你‘爸’算了,哦,不对,应该叫你‘干爹’!”

“少来,我可不要你这个‘干女儿’,你这是坑爹专业户啊,我一周好不容易休息这么一天,还被拉来当苦力。”

“啧啧,叫苦也没用,无论如何,你今天也要帮我把家搬完。”

折腾了半天,终于把东西搬到车上了,孟海平有些后悔给这个司机那么多钱了,司机表面上壮实,实际上都是虚胖,没什么力气,干的活还没孟海平多呢,但想到好歹也算能分担一点工作,就不要太计较了。

到了目的地,发现苏媞新家楼下停满了电动车和一些杂物,车没法开到单元门口,只能停在距离门口差不多十米左右的距离。孟海平又为这额外的工作量头疼,其实他很久没有干过重体力劳动了,而且他现在的生活原则是,能花一些钱解决的,绝不让自己受累,加上他曾经膝盖受过伤,一般避免搬重东西,担心引起旧伤复发。但是今天这个情景,他又不太好意思明说,让苏媞觉得自己支支吾吾找借口,不是个爽快的人。

孟海平瞥到村门口岗亭旁边有个送快递的小哥,于是跑过去想问问有没有平板车能够借一下,小哥正忙着手里的工作,正眼都没看孟海平一眼,就说没有。苏媞见了也走了过来,甜言蜜语的对小哥撒了个娇,小哥就屁颠屁颠去旁边的快递点取平板车了。

“还是美人计好使。”孟海平叹气道。

“这个也算我出力啊,到时候别说我没干活。”苏媞说。

当把最后一个箱子搬到楼上的时候,孟海平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块肌肉再能挤出一丝力气了。货拉拉的司机也浑身是汗坐在一边休息,“老板,别看屋子不大,东西真是不少,你看也到饭点了,不管顿饭?”

“大哥,我真是一点也动不了了,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给你二十块钱,在楼下吃碗面吧。”

司机拿了钱,离开了。

孟海平挣扎着站起来。苏媞的新家也是一室一厅,很明显这个一室一厅是后来重新隔开的,但是隔得很好,不太影响居住,孟海平来到客厅的阳台,虽然天还没有黑,但是阳台已经很暗了,拉开窗户,感觉用手能够接触到对面楼的阳台,有限的天光从两个楼的缝隙穿透下来,给每家每户只能分到可怜的一点点。天气很潮湿,能够闻到一点点发霉的味道,不知道是楼里的那个阴暗的缝隙在这种天气生了霉菌导致的。

孟海平,突然心里生出一阵强烈的感觉,那种感觉,有点怜悯,有点同情,又有点惋惜,很难准确表达。但是孟海平知道,苏媞住在这种环境里,自己内心是不好受的,是不甘心的。

苏媞,从第一眼见到她起,孟海平觉得她是散发着光芒的,年轻,活泼,坚强,善良又不失乖巧,又十分的美丽,这样的女子,难道不应该被好好呵护和保护起来吗?

怎么会要先出来工作补贴别人的学费和生活费,怎么会又被抛弃了。

怎么会住这种阴暗逼仄的地方。孟海平不甘心,但是苏媞似乎一副对生活很乐观满足的样子。

在楼下检查完车子没有落下东西后,苏媞上楼来,对着阳台的孟海平说:“累了吧?饿了吧,我买点菜送过来,我做几个菜犒劳你吧?”

“啊,不用了,天不早了,我们到外面吃点,然后再去你原来的房子把剩下的东西都带来吧。”

“哎呀,剩下的就我来处理吧,都是些零零碎碎不重的东西,我手提肩背,跑两趟就可以了,我可得好好犒劳犒劳你。要不我点个外卖在我新家吃吧,就当为我乔迁‘燎锅底’!”

“不不不,出去吃吧,我想吃附近的一家茶餐厅,你请我去那里吧。”

“好吧,你是不是嫌弃我这里乱啊,那等我收拾好再请你来做客吧。”苏媞低声说。

“不是那回事儿!”孟海平边说,边走出苏媞家。

茶餐厅不远,但是两个人快要走到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天空里又飘起像雨又像雾的水汽,附着在孟海平的眼镜上,街灯和街边店铺的灯光已经亮起来了,晃得孟海平有些头晕,他努力抑制住内心不断涌起的忧伤。

“你就只吃了一份蛋包饭啊!”

“好满足,我最喜欢吃这里的蛋包饭了。”

“但我总觉得应该请你吃些更好的东西。”苏媞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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