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接触《浣溪沙》是在初中课本里学到的第一首词:《浣溪沙·和柳亚子先生》,不知道是政治因素还是其他原因,中学课本中多选毛词。说到这,忽然想起小学时学到陈毅元帅的一首小诗: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当时觉得这人牛逼,现在再读这首诗,连顺口溜都算不上。 这里面的原因有二,其一,陈当时写诗用的是平水韵,在平水韵里,直是读入声的,在平水韵的十三入声“职”部,而“时”却是平水韵中的上平四“支”部;其二,当时学校教的时候,把“直”当成第二声来读的。或许这不算选材的失败吧。现在细究这首诗,无论是平仄还是韵脚,都已不伦不类。 呵呵,题外话,就此打住,回到润之这首小词上。
润之这首小词是即兴之作,且是和柳亚子先生的原词,柳原词如下:
火树银花不夜天,弟兄姐妹舞翩跹,歌声唱彻月儿圆。
不是一人能领导,那容百族共骈阗,良宵盛会喜空前。
柳原词有两句话现在看来,是有问题的,试作简单分析: 第一句 “不是一人能领导”所指没人敢于解释,难道润之当时就看出问题来了吗? 紧接着又来一句,“那(哪)容百族共骈阗”,这句更有意思,不可深究。
润之和诗也记录如下:
长夜难明赤县天,百年魔怪舞翩跹,人民五亿不团圆。
一唱雄鸡天下白,万方乐奏有于阗,诗人兴会更无前。
因是步韵,不能改韵字,故翩跹二字就只能生搬硬套下来。词注解释为
“群魔乱舞”,可翩跹二字是带有褒义的,舞翩跹的解释就只有一种,翩翩起舞的意思,带有舒缓而优美的视觉效果,显然不适合和魔怪组合在一起;另外,诗人兴会显得格局太小,我记得在学习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老师还特意指出杜甫的眼界和格局太小,只会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而不是“天下百兴”。也许当时是主席填的,就没有人敢说格局了,正如那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一样。细心的读者可以多多体会。
说是品鉴《浣溪沙》却先说了这么多废话,就此打住,言归正传。
据南朝宋孔灵符《会稽记》载,“勾践索美女以献吴王,得诸暨罗山卖薪女西施、郑旦,先教习于土城山。山边有石,云是西施浣纱石”。今浙江诸暨市南近郊的苎萝山下浣纱溪畔有浣纱石,上有传为东晋王羲之所书“浣纱”二字,相传这里是春秋时越国美女西施浣纱处。一说浣纱溪即浙江绍兴南二十里的若耶溪。总之,调名“浣纱溪”的本意即咏春秋越国美女西施浣纱的溪水。
近人梁启勋《词学》所说的《浣纱溪》,因杜甫诗“移船先主庙,洗药浣纱溪”,竟把此当成纪念杜甫或因杜诗而名之,此皆属牵强附会,贻笑大方。且古语的“沙”通“纱”,故《浣溪纱》明显就是为了纪念西施浣纱而得名。 如果站在从棺材里分死人肉的角度看梁启勋,也就不足为怪了。 正如一部《红楼梦》养活了多少冬烘先生一样,不弄点“独出心裁”的东西,这些学者估计也就只能饿死了。呵呵,又扯远了。
《浣溪纱》最早为曲名,后逐渐变成调名,到唐韩偓,基于此调音节明快,句式整齐,易于上口,为婉约派与豪放派多数词人所常用。现摘录韩偓词如下:
宿醉离愁慢髻鬟,六铢衣薄惹轻寒,慵红闷翠掩青鸾。
罗袜况兼金菡萏,雪肌仍是玉琅玕。骨香腰细更沈檀。
写“艳情”题材,此词当数典型,其抒情风格细腻深曲,文辞丽美。
上片主要描写宿醉初醒女子面部神态、发髻、衣服、面容等内容。“愁”字写出女子的情绪,“慢”写出了女子的动作,“寒”烘托了环境冷暖,“红”和“翠”也出了颜色。
下片主要描写女子体态、身姿、腰身、肌肤、和腿部。“罗袜”、“雪肌”、“玉琅玕”突出了女子体态、肌肤的质感,“骨香”和“沈檀”突出了嗅觉感受。
全词共六句,从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全方位描写了女性,以雕琢的文辞表现了女子的形态美和装饰美,但更重的是她的“离愁”,因离愁而醉酒、慵懒,失了生活的趣味却又止不住“更沉檀”即重涂脂粉,看似享受却掩饰着内心的苦涩。
以上鉴赏出自古诗文网,讲解完备,毋须狗尾续貂。在此补充一点,韩偓聪敏好学,十岁能诗,得到姨父李商隐赞誉。从词风中可以看出,受李商隐的影响较大。
填《浣溪沙》的名词多如牛毛,在此,选几位具有代表性的名词,供大家鉴赏,其一,太平宰相晏殊的《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这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大晏这首词抒发的就是一种真正的富贵闲愁。再放一首春观的《浣溪沙・漠漠轻寒上小楼》: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
这首词中的经典名句: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把秋雨和愁丝写得入木三分,让人欲罢不能。 这两句同他的“山抹微云,天连衰草”以及“杜鹃声里斜阳暮”有异曲同工之妙,少游之才真不输东坡也,可惜死得太早了。
东坡因是词中大家,对于《浣溪沙》这种小令,则是信手拈来,皆成绝响,故在此就不再引用他的这种小令了,有兴趣的朋友自可以翻翻《东坡乐府》。 最后再呈上一首纳兰性德的《《浣溪沙・谁念西风独自凉》: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对于这种赌书消得泼茶香的日子,谁又不向往呢,可惜这种乐逍遥的向往只是心里的一处世外桃源。对于某些人来说,当时只道是寻常,而对于另一些人来说, 却是五柳的桃花源记。 关于《浣溪沙》的鉴赏,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