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早上,去长宁街赶早市买农家的韭菜。
比原来的规模又大了。从东边这个路口到西边那个路口,足有一里长。熙熙攘攘,应有尽有,青青翠翠,水水嫩嫩,整整齐齐。不用挑,随便拿,全是新鲜的。两块钱的一捆葱,一块钱的一捆韭菜,码的齐整整的。
无意中,瞥见卖豆腐的,我一笑,他也回我浅浅的笑,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还卖着啊!”
“没事,也没啥干的,凑合着吧!”
“好长时间都不见你了?”他一边捋摸着洗得发白的豆腐单子,一边朝我笑。
“搬到西边去了。”
“中,西边清静。”
还是这个位置,还是那辆简便的三轮车,还是那身藏青的衣服,藏青的围裙,洗的很干净,尽管能看出穿了很久很久,还是那恬淡的笑容,还是那熟练的动作。
原来在这儿住的时候,几乎隔一天都会买一次豆腐,我爱吃。有时,他偶尔会说起他孩子上学的事情,考了多少分,哪门偏科等等。我也会应和几句,夸他养了个好孩子。每次简短的对话,轻松,愉快。我每次都是要2块钱的,他从来不称,不过每次我都会感觉不止是2块钱,会多点。
没人的时候,他或看会儿书,好像是故事会。或把手插在围裙兜里,看路边的风景。
人与人,就是这浅浅的笑,淡淡的交流,便走进了对方的记忆。
卖豆腐的这辆车子,也成了长宁街的标志。
(二)
来到长宁街,不由自主地会走向那个住了十五年的院子。
我喜欢站在三楼的阳台往外看,西边,看热闹的街市,东边,看院里角落里码得整齐的砖堆。上边是晾晒的床单和衣服,几乎没有闲过。有几盆花,虽不名贵,开的蓬蓬勃勃,蜂蝶变换着曲调,嘤嘤嗡嗡。经常看到有一双蓝绒拖鞋和一双红绒拖鞋,并排挨着,晒太阳,好像从来没有分离过。像夫,似妇。
这确实是一对外地夫妇,卖包子的。租了一套地下室。我不喜欢吃包子,从来没买过,几乎没正面见过这对夫妇。有时从三楼窗户看见过他们的背影。他们早出晚归,赚的是辛苦钱。有时,很晚,从他们地下室窗户外走过,我会很好奇地往里看看,听得见他们的说话,喁喁的,像虫鸣。两个走动的人影,和着屋里昏黄的灯光,柔美得像一幅画。世界美好的让人心里长出水草。
每次从阳台上往下看,我都会看看那堆砖上有鞋子没,有衣服没。有时,看不见了,我会跑到这边窗户看看包子店关门没。
今天,那堆砖还在,可上面空落落的,有几分冷清和寂寥。花盆还在,可没了花。
原来,卖包子的回老家了,也走了很久。
我从院里出来,像少了点什么。
(三)
每次上班和下班,总是和小区里保洁的大姐们节奏一致。
我们相互点头,微笑,算是打招呼。
有时,在楼道里碰见那位大姐,还没等我开口,大姐总是先给我说话,“又上班哩”,“出去哩”,“回来啦”……每次我都会慢下来,应一声。每次我都会看到大姐满脸笑容,从不知疲倦。扫地的,拖地的,盛水的,装垃圾的,放满电梯间。
时间久了,我们相熟了。我会把纸箱、饮料瓶等东西放在储藏室里,等碰到她时再一并给她,虽说换不了几个钱,可总比直接扔在垃圾桶里强。有时,用不上的东西,从老家捎回来的新鲜菜,我都会给她们。她知道我是老师,每次看见我都会说,“你们真辛苦啊。”“一样,一样,你们也挺辛苦的。”
我们的交往,也仅仅限于此。淡淡地,像路边随便相遇到的一段寻常。
那一次,我出去学习了十几天。大姐看见我就问:“这几天没见你呀?”我心里猛一震,是惊喜,是感动,都有吧。
一个人的存在,到底对谁很重要?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会记得你,就像风会记得一朵花的香。
凡尘来往,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