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神论者如何培养而成？

——浅述路易斯的归信转变

路易斯的归信之路，或者说每一位现实主义者的归信之路都必然先经历从无神论到有神论，再从有神论到天启性的基督信仰。后者无疑是神学问题，必须诉诸于基要救恩加以解说。但前者有着普遍启示的亮光，也因此融合着非天启色彩的哲学问题和或多或少的自然神学思路。我们要谈论的是前者，意即路易斯从无神论转变成有神论的“天路回程”，用路易斯的话来说，这是“惊悦”。

路易斯原是位现实主义者，世界大战对他造成沉重打击，因为“理性”在战争中一夜破产。他选择遗忘战争的记忆，明哲保身，继续“信赖理性”，继续“与现实立约”。我们无法确定促成路易斯转变成有神论的具体外在事件为何。但庆幸的是，路易斯至少将这一内在思想挣扎的过程记录了下来。在《惊悦》和《天路回程》中，我们将一窥有神论者路易斯破茧而出的奇妙过程。

（一）

对路易斯而言，有神论的思维启蒙源自于他领悟到基督教在理性与想象力方面都具有魅力。路易斯自陈，他渐渐意识到，那些根植在基督教世界观的作家，他们提供的似乎恰是最有弹性、最有说服力的“与现实的立约”。路易斯并没有被说服相信宗教信仰是真的。促使他相信信仰是真的更像是这样的知性过程：路易斯在看到信仰所提供的丰富而令人满意的现实图景后，“希望”这信仰是真的。这样的愿望根植到路易斯的内心，他的思想最终追上心灵更深处的直觉。可以说，路易斯乃是被带领去思考——这信仰提供的是一幅有关人类生活的丰富、健康的图景，并促使他探问，这样的思考方式背后终究是否存在着某种可以言说的事物。

诚如英国神学家麦格拉斯所指出的，路易斯之有神论酝酿过程，不是一个逻辑推演的过程：有A，因此有了B，又因此有了C。它更像一个结晶过程，忽然之间，那些到目前为止不相连、不相关的事物被纳入一套更为广大的计划中，而这套计划既肯定每一事物的有效性，又表明它们之间的彼此关联。每一部分都各就各位。一旦事物能够以正确的方式被看待，理论与观察之间便呈现出根本上的和谐。伟大的法国物理学家昂利.彭加莱说：“我们借逻辑来证明，借直觉来发现。”

（二）

路易斯的宗教启蒙，犹如一位文学侦探（他也的确是一位文学侦探），面对没一系列线索，当他让每一条线索都在一个更大的叙事框架内得以定位后，便认识到一定发生过什么情况了。无论哪种情形，我们都发现同样的模式——都有这样的认识：倘若这模式是真的，那么，其他一切都会顺其自然，各就各位，无需强迫，无需勉为其难。所以路易斯发现自己不得不去接受一幅现实图景，而他实际上并不希望这图景是真的，当然更不会主动促使它成真。故此，对路易斯而言，这并非他如何发现了上帝，而是上帝如何耐心地接近路易斯。正如他在《惊悦》中所阐述的一样，祂是一位果断的、主动的、正在寻找人的上帝，并非仅仅是思维的产物或哲学游戏。祂正在叩击路易斯思想与生命之门，现实逼到跟前，活泼有力、带有挑战性地要求他做出回应。曾一度“与现实立约”的路易斯，正在他的周围一点点崩塌；他意识到，在那些联合起来向他进攻的超能力的光照中，他再也无法维持从前的思想防线了！现实要臣服于思想，思想就像一张网，抛掷到现实之上，罩住它，驯服它，剥夺它那让人震惊、征服人的能力。路易斯开始以一种新方式看待自己了，他转向有神论之后，最初的改变是，他大大减少了……长期以来对自己观点的进展以及自己思想状态的过分挑剔。

（三）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从对泛泛的相信（有神论），到对基督信仰的特定委身，这一过程相当漫长而复杂，托尔金成了路易斯的助产士。托尔金帮助路易斯认识到，麻烦不在于他不能在理性上理解那个理论，而在于他不能在想象中领悟它的意义。首要的问题不是有关真相，而是有关意义。当涉及基督教叙事时，路易斯把自己限制在了理性的范畴内，其实他应该让自己向想象力最深处的直觉敞开。对托尔金而言，叙事是传达“基要性事物”的故事——换言之，叙事试图告诉我们的是事物更深层的结构。托尔金认为，最好的叙事不是刻意构筑的谎言之事，而是人们编织出故事为要扑捉更深真理的回声。托尔金让路易斯得以将理性与想象的世界重新联结。理性与想象二者由此获得同等的确认，并在基督教对现实的图景中得以融合。托尔金就这样帮助路易斯实现了一种“理性的”信仰，而这信仰未必意味着想象与情感的贫瘠。当基督信仰得到正确的理解时，它便能将理性、渴望与想象融为一体。从路易斯陈述基督教神学的叙事著作中（空间三部曲和纳尼亚世界）便能发觉到这一至关重要的转变——路易斯从此富含了想象——一个为之醉心和沉迷的，却是比真实世界更为真实的世界！

参考文献：

①路易斯，《惊悦》。

②路易斯，《天路回程》。

③麦格拉斯，《C.S.路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