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离,是个公务员,入职不久,性别女,年龄……已经忘了,哦,对了,我来自地狱。地狱公务员也不好当啊,比如此刻,我就面临着每年一次的公务员审核。
今年,我的课题是迷失。……迷失你妹啊迷失,出课题的人……不对,鬼是疯了吗?
哦里谢特,让我一个鬼去研究人间迷失?保持心平气和,微笑微笑,年终奖,年终奖,年终奖。
2018.10.01
人间都在放假,地狱都在加班。
我没有假期,因为我正在和面前这个看似冷静理智大气温婉的女人聊天,应该说,是听她讲述她的故事。
女人,年龄不大,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却又有二十六七的样子。她用她特有的飘渺空旷的声音平淡的诉说她那些平淡无奇又将她摧毁致死的故事。
“我姓安”她看着我的眼睛如是说。但是,你知道的,没有人会在跟一个陌生的“心理辅导师”讲述不堪故事的时候说出真名。
她微微沙哑的声音传来:“我十五岁失去第一次,十七岁打了一次胎”。我不由得皱皱眉。
“二十岁谈了一场自以为很走心的恋爱,现在我二十一”。
安用直接的两句话讲完了我需要知道的事情。不过,正是因为太直接了,又太平静了。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方便的话,可以详细讲讲么?”这是我和她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我们彼此之间都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她的眼睛隔着镜片,微微反着光,我有些看不清她的眼神。
“当然。”她依旧保持着毫无波动的语调,仿佛这个事件与她无关。
“我是个农村女孩”我有些惊讶,看起来,她并不像。穿着时髦,白色的v领毛衣,显得她腿型极好看的黑色九分裤,黑色的马丁靴,利落的雾霾蓝长款风衣,一头长发发尾烫着大气的波浪卷。
脑子里飞快的回想过这一切之后,我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属于留守儿童,九岁之后长期住在学校,周末回去外婆家。”她突然嘴角勾起微微笑了,我发现她在笑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的轻眯一下,像是偷吃到小鱼干的猫,又像是……像是电影里杀手杀人之前的预热。
“外婆是个很好的人。但是我不喜欢她,当时不理解她对我的管教。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而我没有,别人开家长会母亲都会温柔的夸奖他们,我只能一个人在角落里呆着。所以啊,当时我是很恨父母和外公外婆的,讨厌所有管教我的人。”她话语的内容充斥着恨意,语气却又如同我今天中午吃了牛排一样随意平淡。
但是,起码我能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是她从小的生长环境导致她心理对于感情的缺失。
“我知道我心理有问题。”她突然这样对我说。
“十五岁,高一。这个岁数的我多少有些少不知事,对别人的爱也来势汹汹又毫无道理。他叫L。”在提到L的时候,她温柔的笑了笑,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意的笑容。
“他对我很好。作为心理辅导师,你应该也知道的,长期缺爱的孩子,容易被打动。”我几乎要从凳子上跳起来了,这个女人,仿佛胜券在握。见面之前,并没有人告诉她我的职业。可她却轻描淡写的一语戳破,话语里微微带着些狡黠与嘲讽。
“以前有人说,满心都是苦的孩子,得要多少甜才够填满这颗痛苦的心。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满心都是苦的孩子,只要一点点甜就能打败所有的苦。”她抿着嘴说出了这句话。
“L就是那颗糖,是一缕光,是一根火柴,是一棵树。是彼时我的整个世界。”
“所以我对他的感情来的猛烈而又汹涌,就像我们在床上一样。”她看着我奇怪的笑了,“你脸红了”。
哎?有吗?我脸红了吗?不由得想起地狱那群讨厌鬼叫我万年老处女。回去全扔到油锅里!
“额,您请继续。”我略微尴尬地说。
“和L的故事其实也就这么多,最终他选择了前女友,而我只能是他曾经的性用具。”她慢慢的拉起她的左袖,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疤痕。
“我试图留住他,用我的身体。”她看着我的眼神空洞,像是在透过我看向她的十五岁。“最后说明,男人是会把性与爱分割开来的物种。”
她停顿了一下,端起面前快要凉掉的美式咖啡,不加糖不加奶,她喝下去像是喝了一口白水一样不为所动。
“十七岁,用一个胚胎证明酒后乱性是真的。”这次她的笑是无奈又痛苦的笑。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年时光最后一夜上床,十年来所有的感情都在那一夜之后消磨殆尽。”
“我很惋惜我失去了这个朋友,我又恨他留给我无止尽的麻烦而逃之夭夭。我一个人带着肚子里的胚胎去了医院。”她的手不由得轻轻抚上小腹。“其实说白了也就比受精卵高一个等级,算不上一个人,可我终究还是因他日夜困扰。经常会梦见他伸着手,手还没张开,脸上却又有明显的五官,嘴大张着,源源不断的鲜血流出来。”她不由得打个哆嗦。四周平静的我都能够听见她牙齿打颤的声音。这个女人,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二十岁,我算得上长大了,开始原谅过往漫长时光里所有的不愉快。直到遇见他。W。他很温柔很善良,不算好看,身材也不算很好。可是很适合。”这是我看到她眼里光芒万丈的一次,温软的感情流露于眼角。
“没有吵架没有争执没有不快。我很爱他。也不能失去他。为他精心准备所有节日,为他在情人节奔赴万里,把自己送到他床上。”她眼里的光突然暗淡下来,像是除夕夜的灯火通明遇上了短路。
“我以为感情就是这样了,我很爱他,他和我在一起。可我忽略了他爱不爱我,我一味的想给他我能付出的所有,却没问过他想不想要。终究无疾而终。”
“我以为我可以放的开,毕竟分手这个事我答应的痛快利落。可我发现我不行。我开始厌食,开始排斥与他有关的一切东西,哪怕是和他一起走的路,分手之后再踏上去,都觉得无力承受。”她长呼一口气,像是解脱。
“所以,目前你看到的我,出院不久。因为和他分手,而产生了一系列心理疾病。目前,算是暂时治愈了吧。”
她终于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深深的笑容,可是笑容里又有些什么,让我无法捉摸。
她说:“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过分安静了。”我不由得点点头。
她突然大笑出声,如同男人一样豪迈又大气。“下次见”。她拿起手提包对我说。
为什么,下次见呢?明明对她的研究结束了啊。这个女人真奇怪。
——离的课题总结
2018.10.01
研究对象:安。
性别:女。
年龄:21。
种族:人类。
分类:爱情。
迷失程度预判:️️* *
分析:因爱情而迷失自己。情感缺失引起心理疾病,尚未痊愈。预测后期有持续、反复疾病表现。但不具有二次研究价值。
——10月1日22:59
躺在床上不由得想起安临走前那句“下次见”,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真奇怪啊。嗯……人间的床睡起来真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