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的的心情在接下来的一个礼拜里都好到要飞起来.
晚上刘琦打开门的时候,听到简青一边哼着歌一边在厨房做菜.她走进厨房,简青看到是她,扬起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妈妈!回来啦!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刘琦愣住,觉得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她走近餐桌一瞧,糖醋排骨,豆腐鱼汤,蓑衣黄瓜,晶莹剔透的米饭上还撒了些海苔和酱油.她忍不住问:"我们家这是请客了吗?"
简青莫名:"没有啊!但是我们自己也可以吃好点的对吧."
说完,踮起脚尖在原地旋转一圈,从身后碗槽里抽出一个盘子,又旋转一圈回到锅前,把番茄炒鸡蛋盛出来.刘琦无奈的微笑着摇了摇头,洗了洗手坐到餐桌前准备开始吃饭.
他们家吃饭不怎么说话,因为简天明的缘故.这是一个对自己仪容仪表和行为都非常讲究的人,简青猜测他是不想让人家看出他是农村出身的.
小时候简青和姥姥姥爷生活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在饭桌上总是有说有笑的.刚刚来到父母亲身边的时候,当她在饭桌上开心的叽叽喳喳的时候,简天明忍无可忍的摔了筷子,责骂道:"吃饭的时候能不能不说话?"
简青记得当时羞愤委屈的都要哭了,她几乎是求救般的看向母亲,却看见母亲只是低着头吃饭,一言不发.
后来在他们的一次争吵中,简天明无意间对刘琦吼了句:"不怪你怪谁,谁让你把简青扔给你父母照顾的!"
简青后来把这两件事联想在一起,猜测道父亲是不是在说姥姥姥爷的教育不好?当时心里对简天明的愤怒简直要让她整个人原地爆炸了.
这个回忆太过惨烈以至于刻骨铭心.几年过去,简青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会条件反射的想到这个事情.今天,她还是想起了,可是冯克老师的笑脸随即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些不愉快很快就被冲散了.
刘琦看向餐桌对面心情好到眉目舒展的简青,笑着问:"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简青一愣,笑容收敛了,慢慢的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刘琦没有错过她的神情变化,她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不再说什么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母女两人沉默的吃完了饭.
其实简青很喜欢家里的安静,对她来说,大家都不说话都最好了,这样就不会有争执.
晚上简天明回了家,他和简青几乎是不说话的,但是这还是不影响他感受到简青的好心情,然而他选择了冷漠的无视.而对简青而言,再好的心情也还是无法支撑她对父亲露出一个微笑的,所以她对他也还是一张冷脸.
第二天就是冯克老师的数学课.那天早上,简青站在衣柜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觉得自己衣服太少了.换了两三套衣服,她还是选择了一条蓝白条纹的衬衣裙,擦好防晒霜、粉底和口红,像一只花蝴蝶一样出门了.
无数次走过的林荫道上,只因为与冯克老师走过那么一次,就再也不一样了.以往的记忆像是附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而与冯克老师并肩走在一起的画面却清晰的可怕.
似有若无的玉兰花香气萦绕在周围,茂密的枝桠很好的隔绝了有些燥热的空气,清风不请自来,吹过冯克老师柔软的发丝,她不知说了什么,他被逗笑了,低沉的笑声从她耳边掠过……
简青忍不住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朵,看向教室前方,讲台那里还是空无一人.嘈杂的教室里,她膝盖上的书摊着,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书上的字母都仿佛在跳舞,渐渐组成了冯克老师的轮廓.她撑着额头无奈的闭眼笑了,觉得自己已经走火入魔了.
"你好,请问这边有人坐吗?"
简青转头,身侧站了一个男生正指着她身旁的位子问道.她笑着说:"没有."
男生坐下,正低头在脚边的书包翻找着什么,简青礼貌的往旁边收了收腿,男生转头向她看来,与简青的视线正好撞上了.
她微笑,错开了目光.
"不好意思,我上次没来上课,可以借一下你的笔记吗?"
她又看向他,点头:"当然可以了."她把面前桌上的笔记本拿过来,翻到最后一次上课的地方,递给男生.
男生道谢着接过,拿起手机开始拍照.
她无意间扫了一眼教室前方,冯克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了,正在回答学生的问题.她撑着下巴看他,眼睛将除了他的景色都自动模糊,他的一举一动,她都想要铭记于心.
"谢谢你!"
简青侧身,接过男生手上的笔记本:"不用谢."
男生接着说:"哦,对了."看到她的疑惑的眼神,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你的字很漂亮."
简青开心的回道:"谢谢!"
刚说完,冯克老师的声音从教师四周悬挂的音响里传出,拯救了不善交际的简青.
还剩两节课就结束了,冯克老师没有特意赶进度,只是把难度较大的部分跳过,讲了一些重要的定义、定理和证明。但是,他还是会不断的重复说他没有讲到得部分也很重要,我们应该自己回家看书之类的话。
真是认真到可爱啊。
她偶尔捕捉到他看向她的视线,没有停留很久,却像是在她的心里搅起惊涛骇浪。以后再也见不到冯克老师的日子里,她该怎么办呢?她只能抱着回忆过日子了吗?
这个世界七十亿人口,有那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相遇,而她能够遇见他,喜欢他,这是多么大的幸运。所以,即时有太多的不甘心,有太多的期望,她也应该知足了。
这么想着,一节课很快就结束了。她收拾书包,最后看了一眼冯克老师,匆匆地离开了教室。
简青乘着公交车,来到了医院。没有等候很久,约翰医生的身影就出现在她身前。
她站起身,与约翰医生握了握手,听他抱歉的说:“让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
简青摇头:“并没有等很久。”
约翰领着她去检查,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约翰问:“简小姐,这一周都还好吗?有感觉到什么不舒服吗?”
简青摇头:“我很好医生。”
约翰点头,接着说:“那么简小姐,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检查是心电图。先看一下结果如何,再作决定好吗?”
“医生,您决定就好。”简青回道。
约翰在前面给他开了门,把她的资料给了里面一个医生,交待了几句后,又走到正站在门口等候的简青说:“简小姐,你做完这个检查之后就可以先回去了。我会再打电话给你的。”
简青点头,看着他离开了,这才进门。
按照医生的指示躺下,感受冰凉的仪器贴在肌肤上的感觉,她的脑子里掠过很多想法。如果,她好不了了呢?她忍不住想像了下父母亲的表情,发现这并没有让她开心或者难过,更多的是黯然。她又想,那么她的朋友呢?那么冯克老师呢?
是不是每段感情的终点都是疼痛?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身旁的医生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简小姐,好了。”
她坐起身,机械的向医生道谢,出了门,顺着头顶的指示标语到了医院的大门。
正午时分,刺眼的阳光烘烤着大地,简青在大门口停住,她看了眼地下。上次和冯克老师站在这说话时,她无意间看向地面,便看见了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块。而今,只有她的影子孤独的躺在那里。
还有马路那边的公交车亭子和旁边的大树,他们站在树下聊着天,就像已经认识了彼此很久很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