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光家产、父母皆亡、遭遇兵荒、家无恒产、儿女双亡、妻子郁郁、外孙早夭……当如此多的悲伤与苦难,就这样一件件压在了你的身上时,你会怎么办?是畏惧而退缩,还是直面惨淡的人生?
在余华的笔下,所有这些的苦难,都接二连三地砸向了主人公福贵。当这个家里只剩下福贵一个人后,他买了一头牛,取名叫“福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仍然顽强地活着。
活着,证明亲人们曾经来过这个世界;活着,证明自己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活着,以最淳朴、最坚韧的勇气,不轻言放弃。所以,没有什么苦难能够打败你,除了你自己!
沉重的《活着》 平静的基调
《活着》的作者余华,是一位蜚声国际的小说家,曾被法国、德国的媒体誉为现代中国的巴尔扎克、狄更斯。他的写作风格是辛辣而批判的,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将隐藏在事物背后的真相展现得淋漓尽致。本书曾获得1998年意大利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在国内外文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
整部小说的字数并不长,大约14万字左右。读完整本书,当合上最后一页后,心中被一种沉重感瞬间击中。整本书的叙述基调平静到近乎残忍,却让人不舍释手。
福贵的一生 与“苦难”相连
故事的开始,是一个四处在乡间收集民谣的游客,遇到了一位名叫福贵的老人,听福贵讲述他这一生的故事。福贵的讲述过程,是以第一人称来写的。对于自己家庭、父母的讲述,福贵起初的语调是甚至戏谑的。
作为乡间大地主的儿子,福贵是典型的纨绔子弟。他四处鬼混、吃喝嫖赌、殴打老婆、戏弄岳父,最终中了龙二的圈套,将家里的一百亩地和传了几代的祖屋,输了个精光。
不久,福贵的父亲摔死了;怀着第二个孩子的老婆家珍,被岳父接回了娘家;福贵带着老娘和女儿凤霞,搬到了茅屋里。之后,福贵开始醒悟,要挣钱养活老娘和凤霞,向龙二租种了五亩地,成了佃农。生完儿子有庆后,家珍同娘家决裂回到了这个家,开始了辛苦耕种的日子。
但即使这样的日子,也仅仅持续了一年。当老娘病重,福贵上街请郎中时,被抓了壮丁。这一走,就是两年。
战争是残酷的,经历了尸山血海回来的福贵,发现母亲早已病死,女儿凤霞因为一场疾病变得又聋又哑,家珍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幸好,家里分得了五亩田地,日子虽然依旧清贫,但勉强过得下去。
等到有庆十岁时,日子好了起来。这时的凤霞,能自己养活自己;有庆养了两只羊,每天来回跑五十里路给家里的羊割草、喂草。
可是,老天似乎就是在跟福贵过不去,好日子总是如此地短暂。家珍得了软骨病,失去劳动能力;有庆意外死亡。福贵悄悄将有庆埋葬,然后每天晚上走到有庆坟前,“我和死去的儿子说说话,声音飘来飘去都不像是我的。”每每读到这里,不由地心中升起一种悲凉。
当凤霞嫁给憨厚的二喜后,我以为,福贵的好日子来了。可作者就是这么地残忍,凤霞因外孙苦根大出血而死。早已病入膏肓的家珍,也随之撒手人寰。
埋葬了老婆和闺女,福贵的亲人只有女婿二喜和外孙苦根了。但这两人也先后遭遇了不幸——二喜工作中出事故被砸死、外孙苦根生病吃豆子被噎死。
这个家,最后只剩下了福贵一个人,还有一头叫福贵的老牛。
苦难中的光亮 只因心中记住了快乐
其实,最初知道有《活着》这样一部小说,是看了葛优、巩俐主演的电影。电影的结尾,女婿二喜用自行车驮着病弱的家珍,福贵抱着外孙,一家四口幸福地走回家中。蜂窝煤炉子点了起来,烧伤上壶热水。水开了,咕咚咚地冒着热气。烟火人家也就是这样了。
相比电影结尾的温情,小说的结尾则残酷地多。但是即使在这种种残酷中,也时不时地散发着微末的光亮——
当家珍选择回到已经败光的后,福贵感觉到“这个家全了”;
当福贵从战争中归来,家珍说只求每年都能给福贵做一双鞋,福贵“心里一阵酸疼。家珍说的对,只要一家人天天在一起,也就不在乎什么福分了”;
当有庆因来回奔跑喂养跑坏了一双又一双鞋子,福贵怒骂他鞋子是穿的还是啃的,可当看到有庆光着脚丫子在雪地里跑来跑去,他又心疼无比;
当凤霞长大因聋哑婚嫁困难时,福贵会心疼地想“凤霞哪点比不上别人,就是不会说话”;
当凤霞嫁给二喜后,福贵三天两头往城里跑,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带上一把青菜,就为了看看女儿女婿;
当凤霞活着时,二喜心疼凤霞会自己先待蚊帐里喂蚊子;当凤霞死了,二喜独自拉扯苦根,他的心也空了;
当二喜干活时,苦根不哭不闹乖得很;当二喜死了,福贵与苦根相依为命,苦根在福贵担菜进城卖时,会主动抱着两颗菜,让担子不那么重……
正如作者余华在麦田新版自序中所言,于旁观者来说,福贵的一生除了苦难还是苦难;但于福贵自身而言,在他讲述自己一生时,也是充满了幸福与快乐,因为他相信他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妻子、女儿、儿子、女婿、外孙。
没有什么苦难能真正打倒你 除了你自己
如果说是这个家庭的最初的败落,是由于福贵的纨绔行为所导致,是他的咎由自取,但是,当福贵幡然醒悟之后,当苦难接踵而至之时,当家破人亡只剩下他一个人,让我不禁思考,这种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在那位游客的眼里,年老的福贵是自鸣得意的、快乐的。他会在耕田的时候,用粗哑的嗓音,唱旧时的歌谣“皇帝招我做女婿,路远迢迢我不去”;他不像其他的乡下老农那样,不愿意讲述自己甚至已经记不清自己的经历,“他喜欢回想过去,喜欢讲述,似乎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重度此生了”。
即使在他人眼中充满苦难的人生,在福贵的心里也是甘之如饴,喜欢无数次去回想、品味那过去。当苦根死后,在旁人看来,福贵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奔头了。可是福贵还是坚韧地活着,他买了一头老黄牛,取名叫“福贵”,每天下地耕田时,他会相继喊出家珍、凤霞、有庆、二喜、苦根的名字,仿佛他们还和他生活在一起。
福贵活着的意义或许就在这里吧!只要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就是证明家珍、凤霞、有庆、二喜、苦根,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经历了苦乐悲喜的证据。活着,就是要活着,活着才能记住每一个心爱的人,记住曾经的快乐与幸福。
所以,没有什么苦难能打败你,除非你自己首先放弃。只要心中仍然存在光亮,就没有什么能够剥夺福贵活着的权利与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