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本文写于2010年1月17日,偶然翻出。
《论语》有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想做我也做不到,“吾少也贱”,长亦不贵;五谷不分不想做我也能做到,居住在边远小城的城乡结合部,但主要活动在城市圈子里,看到的五谷是在粮店,而且都是粉身碎骨后的苞米——苞米面,我可如何能凭空恢复它的本来面目?再说了,我痛恨它还来不及呢,它也不在五谷之列呀——明代才引进的。上大学时我去辽宁省开原县我舅舅家,看到满眼的绿油油的一片水稻,我惊讶地问:“怎么这么多韭菜!”
花草虽然不属五谷,我还是不分。父亲倒是养了很多花,可是我十八岁考上大学就出来闯荡,回家的次数不多,也没心思赏花,况且那花儿主要是卖钱的,春天的月季秋天的菊花;自立门户以来就更少回家了,也就不记得花的事。
白手起家的日子,不允许你有养花的悠闲。偶尔有人送一盆蝴蝶兰,送来的时候不管是什么状态,只要进了我家,都是它最灿烂的日子的终结,因为从此它的生命就要宣布走向衰亡。也曾有人送过一盆火鹤,的确开了很长时间,那纯粹是它的命大造化大,后来它当然自消自灭了。两个花盆还在,因为雅致。
上周日有人送了两盆兰花,一盆徽州墨,一盆绿墨素,花叶也像韭菜。说它像韭菜,因为在我吃过的蔬菜中,只有韭菜和它最相近了,无论叶形还是颜色,但比韭菜婀娜、俏丽;蒜苗虽然叶形也相近,但颜色太嫩了。打着米粒大小的骨朵。没看出好儿,倒是两个花盆很入眼,紫砂的,四面刻着花草诗文。当然是摆在显眼的位置,以前也是这样,后来就剩下盆了。我就打算着这两个盆将来干什么用。
昨天早晨,不知怎的没有听到叫早的铃声——我习惯了叫早的铃声,还是“主动”起床了——我起床从来不是主动的。我熬到了可以自然睡自然醒的境界了,这是我从一线逃离的最大收获。离开我工作二十年的著名中学时,因为我是教研组的“弼马温”,总要和全组老师道个别,还记得我发自肺腑地毫不矫情地说:“二十年了,玩够了这行,该玩玩别的了。我虽然不想成为一个自由职业者,但我将成为一个职业自由者。”如今,我有了这份悠闲。我就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报纸,没有目的。
地热暖气伙同阳光让我周身燥热,我体会到了中学物理书上说的热能是物质的,因为它分明在撩拨我。灿烂阳光很刺眼,为了躲避它,我头冲着南边躺在沙发上寻找报纸上感兴趣的内容,无聊地翻着面,哗哗地响。《父教缺失现象渐趋严重》,不看,教学界早都阴盛阳衰了,谁也没办法;《沪语文教师热议‘好课’标准》,不看,不可能议出结果,无论京沪;《教学改革到底应该怎么改?》,屁话;《假如燕大还存在》,假设不成立……《名师发展不要走入行政化误区》,是个问题,我一个名师朋友就当了什么校长助理,我劝过,无效……迷迷糊糊回笼觉……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朦朦胧胧,懵懵懂懂,“兰贵人”的香气幽幽袭来,我仿佛在开车——我的车里就放着一盒“兰贵人”,我喜欢那香气,淡淡的,优雅的,从积淀和底蕴中不经意流露的骨子里的香气,不张扬,但极富穿透力。一次到车站接朋友,朋友一上车就嗅出了“兰贵人”,原来是同好这口儿。
开门声惊醒了我,慵懒地望天,不,天棚。分明还有刚才袭来的“兰贵人”呀,可是在家里我不喝这种茶,我不愿让开水浸泡这种气息,宁肯只是闻。忽然我明白了一个词的含义——幽香,香是不必说了,关键是哪个“幽”,让我加重了对此时的安闲、沉静的品味,我顿时意识到了,是兰花!
果然,走的越近,香气越浓。花香,我的感觉主要是视觉的——书上,嗅觉的很少。但是,没有条件讲究品茶时,能够喝到劣质的茉莉花茶,也要牛饮的,好处是记住了茉莉花的香味儿,茉莉花我倒是没有闻过。一次去杭州,正是十月桂花香的日子,在南京又复习了这种气息,于是记住了。有人说乌龙茶里有兰香的,我没喝过,问过卖茶的,说没有。还有人说普洱也有兰香的,问了,没有结果。我的兰花的香气,比茉莉花高贵,比兰贵人恬淡,是我经历中不曾有过的味道,所以我不能准确描摹,我感到了词不达意的尴尬……
我清醒了,连我的情愫。注视着我的兰花,它,不,该是她,并不在意我的情绪波动;她到了应该绽放的时节,就绽放了;她的绽放并非单为了我,却单单被我在她绽放的时候嗅到;我并非刻意寻芳,却不经意找到了我的幽兰。我和她——我的幽兰,在一个特定的时空相遇,是必然地偶遇,还是偶遇的必然,都不去管他,此刻,注定了我们相互的拥有……
从此,我爱我的幽兰……
哦,我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