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从学校的宿舍把东西，一点一点往出租房里搬去，一个人搬家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其实，也还好，想说的矫情话最后，还是收回了。

在豆瓣网上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相对满意的屋子，是一间合租的寝室，我住在侧屋。还有一个，比我略大几岁的姐姐。来北京打拼几年了，依旧住在这里，每天上下班挤着公交，贴了好几层，创可贴的脚，又踩起了小高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同我一届毕业的人，大多数回家了，父母帮他们在城市里，找到了一份相对稳定，且薪水不错的工作，他们觉得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很徒劳。

那天，旧猫来到我的出租屋，他问：“你就住这吗？”“嗯。”“这小巷里又黑又不安全，还有你深夜回来，敢一个人走夜路吗？”我低着头，嘟囔着说：“我，应该可以习惯的。”

“你看到，和你同租的姐姐了吗？她都在北京混了几年了，可是呢，结果你也看到了，还是那件破破烂烂的出租屋，每天穿梭在小巷里，大晚上，一个人看看这来来往往的车流，都觉得孤独，难受，你为什么就不听大人的话呢，活得现实点，回家吧！”

我没有反驳他的话，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去反驳。对，他说的都对，可是，我还想留下来。也许，这样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选择，但是我已经决定好，留下来承受这一切了。

就像木心说的：“爱一个人，你要承受与之相关的痛苦。”我想，爱一座城，恋一座城，也是一样。

那天我们不欢而散，我知道他是为我好，知道他的苦口婆心，和用心良苦。但，唯独这一次我想坚持我自己，他说我固执，不可理喻。我说，你从来都不知道，梦想对于一个人的诱惑力，有多大。他说，你都多大了，还相信着梦想。我说，是你的心已经变老了。

旧猫，想让我和他回家，一起在小城市里幸福的生活。我说，我做不到。

“那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分手吧。”他说完了以后，没有容我说上一句话，就坐上了的车，消失在北京无尽的黑夜里。

我一个人回到出租屋里，安静的坐在床上，没有开灯，没有哭也没闹。狮子座的人，就会这样了，难过的时候就会不想说话，不想工作，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这，是记忆中，我最后一次再见到他。

后来，我还是义无反顾的留在了北京。

一个人在家，投了很多份的简历，最终在一家公司里，找了文编的职位。每天上班下班打卡，挤公交，偶尔想要去看一场电影，也要跑去很远的地方，来回花上几个小时，所以都是以放弃结尾。

我和出租屋里的姐姐，慢慢的熟悉起来，有时帮彼此带一下快递，买煎饼果子时，也记得要买两份。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连续吃了两个星期，到最后姐姐受不了了，说：“以后早饭还是我来烧吧。”

主家人很好，在出租房屋时，没有将厨具之类的带走。她是一个大我很多的中年大妈，我只见过她一面，所有关于她的事情，都是听合租姐姐说的。这些年里，周围房屋的月租均在上涨，只唯独大妈还是这个价格，一直都没变。

就这样平淡的日子，过了半年左右，白天认真的工作，晚上开始写日记，记录着自己停留在这里的点点滴滴，生活不算好也不算坏。

后来的有一天，我加班到了深夜，回到家时，看到一位喝得烂醉的男子，在出租屋房门口，骂骂咧咧。

他的脚步开始打乱，拿着啤酒瓶，站不稳依靠在房门。只听见他大吼着：“有本事给老子出来！别做缩头乌龟！”他的声音，在整个楼道里回响着。

然后，他一口饮尽了剩余的啤酒，将啤酒瓶重重的摔在地上。所有的玻璃碎渣在落地后，又再次溅起。

我躲在楼梯口，目睹了这一切。

“叮”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在黑暗中隐隐的有几束灯光闪过，是姐姐发来的信息，叫我先别回家，我还来不及，去问事情的来龙经脉。

男子就发现了我，大喊道：“谁？是谁站在那里。”我的走出来，“你是这间屋子的吗？”“不......我真的......不是的，抱歉......我刚刚才来几天......好像走错楼道了，抱歉抱歉！”说完这些话，我吓得立马飞奔了出去。

第二天便看到了房屋大妈，一脸抱歉的神情，听周围的人说，他的儿子赌输了所有的钱，在北京已经无法生活了，他们打算以低价卖了这间出租屋，越快越好，然后拿着这笔钱，回家开一间小门面。

大妈给了我们一周的时间，让我们找好新的屋子搬去。

我始终记得那天的日期，2015年12月24日。同租的姐姐买来了许多食材，火锅底料还有啤酒。在小屋子里，吃起了最后一顿的散伙饭，吃完这一顿，我们就要和这间屋子说再见了。此时的心里很烦，在北京我又上哪去找，这么便宜的出租屋。

姐姐用起子开下了两瓶啤酒，“今年很开心可以遇到你，木兮。这是我在北京的第四年，在北京过的第四个圣诞节，但，也许就是最后一个了。”说完，她拿起了啤酒，猛喝了一口。

“你要回去吗？”我有些茫然的问道。

“我妈今天又打来了电话，叫我干完这一年就回家。你也知道，女孩子的青春是最宝贵的，姐姐我今年也三十几了，快沦落到大龄剩女了，却依旧没有活出什么名堂来。”她叹了一口气，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我刚毕业的时候，去读研，然后就来北京。他们说北京是大城市呀，来这里在外人看来，也许就是有出息。当时想都没想，就一股脑的来了。那天，我走在火车站时，对自己念叨了一句，北京，我终于来了！小时候想了无数次的北京哇！我一定要好好的，在这里生活下去。”

“我是个路痴，你知道吗？在地铁站里摸了好久，才找到这里。”她手上的啤酒，放下又拿起，喝了一瓶又一瓶。

我们两个人聊到了很晚，深夜时分下起了大雪，“姐姐，外面下大雪了。”“是的，下雪了。让我们最后，再来浪漫一把吧。”两个人拿着几瓶啤酒，裹着大羽绒服就跑了出去。别人“对酒当歌”，我们来敬雪，她突然大喊了一声：“让我们来敬敬，我们快要逝去的青春吧！”

“北京！我把所有的青春都留给了你，你看到了吗！”

我们就在大雪纷飞的夜晚里，干了一瓶又一瓶的啤酒。

姐姐离开北京的那天，对我说：“有些事情别执著了，有点回家吧，北京这座城，你有的，它都有，你没有，它仍然有。别再耗自己的青春了，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我看着她拎着一个大箱子，一个人穿过小巷，身影消失在整个胡同了。

又一个我熟悉的人，离开了北京。

我提着箱子，又开始了流浪。一个人的北京又会怎么样，充满寂寞和孤单吗？但，未来谁有知道呢。

文／夏木兮，一个喜欢用文字，声音来和这个世界交流的95后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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