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片叶子的树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不爱呆在家里，总是想去外面闲逛，不是去酒吧歌厅或者是咖啡馆，而是广阔的，人烟稀少的野外。远处的贺兰山脚下是我一直的向往之地，可是碍于交通没能随愿。我总是在想，当一个人孤身行走于贺兰山脚下的时候会是一种怎样的闲情雅致。那时我是不是能更加接近的感受西夏文明的残落之息。哎，罢了，我还是存一丝敬畏与渴望与心底吧。
去年的冬天，我在周末的时候独自去了一趟北武当庙，又叫寿佛寺。说起武当庙我知道名字的时候在六年前，那时我不在这边。我从地图上看到有这样一出寺庙，在贺兰山上。 北武当庙（寿佛寺）是一座儒、释、道三教合一，名扬宁蒙周边的古寺。史上就有“西夏名兰、山林古刹”的美誉。始建于盛唐时期，距今有900多年的历史。自康熙四十年（1701年）正式在此建庙。清慈禧太后曾钦赐“护国寿佛禅寺”，便又得名“寿佛寺”。
此庙宇依山而建，将山的气势揽入寺中。庙宇格局与群山险峰相得益彰，山中有寺，寺內存山，彼此点缀、互为风景。整座庙宇自北朝南，依佛家之建筑风格，四进院落布局严谨、庄重秀美。中轴建筑山门楼、配殿相互对称，和谐自然。
站在寺庙底下远远望去，巨大的“佛”字在耀眼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有一种佛光普照的感觉。偶有清风拂过，飘过寺庙內沉厚远古的钟声，或远或近。庙宇深处禅房里笃，笃，笃的木鱼声给这寂静的山间空添几份小清新。依山而上，寻一处凉亭而坐，在这群山环绕中不觉顿悟人世的一丝禅意。
上山的路只有两条，东西各一条。我顺着东边的小路攀延而上，一路上烟雾缭绕，香客们虔诚的愿望也随着这袅袅青烟飘向未来。穿过几处小的庙堂有一处略微平整的空地，里面种植的树木比较茂密，高矮错落有致。树木深处有一一座凉亭，供香客游人歇息。
因为临近元旦，山上的人也就比较稀少。恰值中午时分，大多数人都要去附近找餐馆进食的。寺庙里也有斋饭的，但是得遇到特别的日子，平日里自然没有。我离开凉亭，继续向上走着，山间的凉风从耳旁吹过，倒也不觉得出有几分寒意。爬山的活有点累人，加之我身材肥胖，时间一久，脚力便不支。仰头看去，山顶的楼阁甚是遥远。转身眺望，全程的面貌尽收眼底。登高望远，果真如此。
为了喘口气，便找了路边的一颗树木靠坐下来。虽是冬日，中午的阳光还是温暖喜人。爬了半天的山路身上也渗出些许汗水。离树木四五步之远，山体上有一处凹坑，我走过去顺势坐进去倒也舒服。阳光正好从对面的山缝间照过来，身上暖洋洋的。我点了一根烟，猛烈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向山间。烟雾中我看到刚才的那棵树上孤零零的还有几片叶子在微风中摇曳。我挪了挪身子，仔细端详起这棵孤木。
这棵树应该是椿树，此刻枯叶凋零，已经无法分辨是香椿还是臭椿。上下大量此树有五六米之高，树冠很大，树干向山体外侧倾斜，树根扎入岩缝之中，露出地面的根系已经长成树干一般的颜色。
阳光穿过树冠直接照在山体上，我迎着阳光仔细数了数上面的叶子，总共有五片。向着阳光的有三片，面向我这边有两片。叶子已经泛黄，正如孤木难成林，几片叶子也不能再折射太阳的光辉，任凭山风摇曳。
我凝望着眼前的这棵树木心里在想，它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呢？是寺內的僧人栽下为游人乘凉的呢？还是香客们为了给這里增添几份绿色栽植的呢？或者是哪只讨厌的麻雀把种子吃了无意中随排泻物落到這里的呢？但是它一定是从一颗种子慢慢的长成这么高大的，没有人能想到它曾经是那么的孤独无助。
我闭上眼睛试图回想它成长的经历。当它还是一颗种子的时候，它也幻想自己能长成像父辈一样的参天大树，也能被栽植在繁华的都市街道，也能散放迷人的香气。可是当它破土而出的时候，它一定是失落的，没有哪一个会喜欢一个人孤单的生长在这空寂的大山之间。那一刻，小树的内心充满了悲伤与绝望。一种巨大的恐惧空闲了他很久，直到他长出第一片叶子，直到它第一次看到从它身边走过的行人，直到它第一次听到山间出来的钟声和木鱼声。它内心的恐惧因这新鲜的事物而淡化，另一种渴望在心底萌生。
山里的日子是孤寂的，小树苗一天天的独自长大，岩缝的营养跟不上他的成长，好几次大风刮过差点把它连根拔起。小树苗只有努力的抓住岩石，拼命的向更细小的岩缝中扎根才能抵抗下一次的狂风。有一天，有一位行人发现了它，在它身边留步。小树苗好奇的望着这位老者，老者也惊讶的看着它。小树苗多么渴望老者能多停留一会，它实在是太寂寞了。老者看了看小树苗，还没有等它反应过来就把它身上的几片叶子和侧枝撇了下来。小树苗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吓得瑟瑟发抖，心里更加的难受。老者抓了一把沙土抹在了刚才撇下树枝的地方，然后把手里水瓶的水浇在了小树旁边。最后悠然自得的离开。
疼痛慢慢的淡去，小树苗依旧孤单的成长着。有一天小树苗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变的比以前更高，更壮了。山里再次刮大风的时候小树苗也不用但心被连横拔起。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树苗发现那位老者又在它面前停留。小树苗不由得害怕起来，不知道这次又要对他做什么。老者慢慢的抚摸着小树苗的躯干，喃喃自语着。小树苗也陶醉在老者的抚摸之中。突然小树苗感觉到一阵疼痛，老者正用锯子把自己的一些侧枝截掉。然后给它浇水，这次的水桶比上次大多了，它也很满足的喝了个饱。做完这些老者依旧还是悠然自得的离开了。
小树苗疑惑的望着远去的老者。这个夜晚它又蹭蹭的长高了许多。时间就这样慢慢的过去，小树苗也慢慢的长大。有一天一个僧人背了几块青砖来到了它的身边，给它砌了一个小小的花坛，每当下雨的时候那里面就可以存住一部分雨水。山里的天气开始暖和了，游人也慢慢多了起来，有时候小树苗都数不清从自己身边过去了多少人。总有人从它身边走过的时候忍不住要赞美几句，小树苗听到后特别的开心。
有一天，有一个小男孩从它身边走过时说要给它浇水，小树苗正开心的期待着水的滋润，突然感觉身上热乎乎的。睁开眼一看，小男孩正在对着它撒尿。小树苗心里很不爽快，一阵风刮过来树叶沙沙的作响。过了几天小树苗感觉自己特别有精神，原来是小男孩的尿液给自己补充了营养啊。
小树苗经过里面的努力终于长成大树了，每当冬天的时候它总能看到山底下自己的同伴，心里想那里是不是它以前的家呢？山里的夜很静，没有霓虹灯，只要寺庙內的点点烛光。小树苗孤单的望着天空，它总是安慰自己，在这里也能和父辈一样长成参天大树，也能给人们遮阳乘凉。
就像寺庙里的僧人一样，在这寂静的山林中参悟着人性，佛性。
我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棵树心里似乎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更加的迷茫了。起身抚摸椿树的树干，跳起来摘了一片叶子，向山下走去。其实有时候我就像这棵树，从这里走向那里，终归有一方土地让我安定。这里面的酸甜苦辣，喜乐悲伤便伴着我的生活走向未来。
谁人故乡不他乡，今天我快乐而充实的生活着，尽管遥远的地方还有我的祖辈们，但是我的后代却认为这里就是他们的故乡。下山的路很快，我不禁又望了一眼这个我将要定居的城市。心里想，人在的地方就是生活的地方，脚踏实地的努力生活着便是人生。
2015年12月
写于北武当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