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8岁那年,带她经过广场天桥,10块钱买了两个小龟,个头比酒瓶盖大不了多少,头顶两块红斑,丑丑的,非常普通的巴西红耳龟。
说实在话,我对这两个小家伙不感兴趣,黑不溜秋的,虽然食不求精,麻烦的是必须每天及时换水,否则整个房间充满可疑气味且经久不散。况且,这两个小东西与人互动甚少,既无视听之娱,也不能如养狗人士一样可以带出去溜弯儿。
女儿对小乌龟却非常尽心: 按个头儿给它们起名老大、老二,腾出自己的小脸盆作为龟房,放学回来首先给龟换水,按颗数小心投放龟粮,专注地看它们伸长脖子,张开尖嘴巴一颗一颗的吃下去。不长时间内,两个乌龟还学会了空中接食,长大了许多,女儿经常让两个龟前爪吊在外盆沿上,训练它们做“引体向上”,说是得“减肥锻炼”。
那时候,女儿正是对爸爸极度依恋的时候,说要是爸爸能变成小乌龟就好了,上学时放在口袋里,下课了拿出来可以一起玩儿,乐得先生合不拢嘴。
三年后,两个乌龟已能从盆里探出头来,双爪扒在盆沿上,偏着小脑袋,久久地认真地打量着室内环境,忽然有一天看电视时,一只龟居然逾盆而出,吓了大家一大跳,而亲友造访时也会找找看看,确认这两个小家伙是否还活着。
当初买龟时,不过是为了满足女儿小要求而已,并明确她为管理责任人,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也加入到照料人队列:因为天冷了乌龟便不再进食,所以在秋天就要加强营养补充肉食,并曾忍住极端的恶心喂过蚯蚓,因为听人说蚯蚓含的什么蛋白对龟有好处;入冬前到江边挑选干净的细沙,喷上水湿润后,把两个龟放在上面,忽然有一天它们就不见了,钻进了沙里,开始冬眠,沙会咪到它们的眼晴吗?呛到它们的鼻子吗?会喘不过来气吗?这一切,我们无从得知,只是一到惊蛰,两个小家伙准时就会钻出来,裹着一身一头的沙,风尘仆仆的样子,这个时候,就又该为它们准备食物啦。有一年,老大突然不吃不喝,原来是得了红眼病,我们参考人类的处方,用红霉素眼膏、氯霉素眼药水,按次数流程给它点眼晴,居然就医好了它的红眼病。
女儿上高中后,乌龟跟我们一起搬了家,收捡东西时,大门一直敞开着,等到了晚上,忽然发现老二竟然不见了,何时走失,不知所以,于是沙发下面,柜子下面,床下面,电器下面,楼梯间,凡是能想到的地方找个遍,阆无龟迹。其时,女儿在校军训未归,我和先生开会商议对策,深感责任重大无法交待,夜半难眠,梦中还在四处找寻,并且梦到在农村老家房子后面终于找到了……早上起床,却发现小家伙老老实实安卧客厅中央,藏身何处,了无头绪,失而复得,喜不自胜。其时才明白,不知不觉间,小乌龟已成了家庭一分子。
前不久,在菜场看到中华龟,小贩热情兜售:买一只吧,有灵性的,辟邪。有点动心,但马上又想,家中的龟怎么办呢,念头遂止。
想起《小王子》上面的一句话:你在它身上花费的时间使它变得如此重要。譬如工作,譬如生活,譬如某个人,某件事,投入身心,不经意间你已与它难舍难分并无可替代,而不管,它是不是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