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亡记
夙瑶说:“万物盛衰乃是常理,无恒强,无恒弱。”这世上的每一个事物,都会从丰美走向凋零,一如生命。
今年是姥爷过世的第三个年头。原来已经有三年了,可是晦暗闭塞的老屋,沉重的喘息声以及亲人们肿胀的眼睛都还清晰如昨。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姥爷还在我们身边。
从小印象最为深刻的事情,是死亡。从小看到葬礼,看到病危的亲人,他们的尸体从温热到僵硬,失去魂魄。八爷爷,老姑父,姥爷,老姑姑,接连地去世。在这些时间的跨度里,家里的孩子们纷纷长大,我也成年。
死亡是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按照佛家的说法来说,死是回归,是重生,是救赎,我也因此很尊重死亡。有些人从未经历过死亡,所以对待死亡一点都不庄重,这是种无知。
我不知道人有没有魂灵,人死后它们又将去往何处,但我始终觉得他们还在,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着,虽然我们已无法感知他们的气息。
姥爷,老姑姑的去世让我想开了许多。隔着时间恢宏,隔着岁月山河,我们在命运前都只是蝼蚁,我们能做的,只剩怀念了。
越长大,那些别离也就越来越稀松平常,也就越来越能够直面死亡,接受它的不期而遇。
我们常因为相同的境遇而相遇,又因为不同的境遇而分开,在这千万种不同的境遇中,唯一相同的就是人生的最后一站。它不能逃避,当然也避无可避。
这是城市的夜幕。从露台上可以看到脚下如织的人群,夜幕下的一切都那么真实。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味道:烧烤,啤酒,香烟,汗液,甚至还有令人作呕的霉味。
天边玫瑰色的云层慢慢褪色。路面上的人表情平淡。生活一如既往。死去的人消失了,时间迅速填平了一切,就像海水覆盖了地球上所有的凹陷。
爱的人,我们将他们一个个送走,看着他们从有形的肉体变为一堆死灰。最终也会送走自己。那种漫长的,漫长的孤寂。可是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尘世之中,我们依旧早睡早起,烹茶做饭,继续着凡人的一生,痛苦会根植其中。
但我们仍旧渴望活着。生所带来的光亮,使我们得以在这落寞的时间继续行走。所以我们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