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共享单车尚未大行其道时,我还有一辆旧自行车,每天从家骑4公里到杨高中路地铁站。
有天出门前刚和太太吵完架,心情很不好,车骑的也非常用力任性,结果刚骑到杨高中路主路,车就罢工了,我一脚踏空,车又掉链子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我还急着上班打卡,遇着这种事情,真倒霉。我嘟囔着,把车停在路边。
那地正好是内环高架匝道出口的辅路,路边是景观花圃,从上往下看,矮矮的灌木通过精心造型和裁剪,形成几个大字:开放的金桥欢迎您!灌木丛背后是巨幅宣传上海自贸区的画报,画报中男男女女伸展双手,笑迎宾客,洋溢着热情和欢乐。
那天车链条非常不配合,油乎乎黑漆漆的链条死死嵌在轮轴细细的缝隙处,我把车倒过来,座垫朝下,一手抓着踏板,一手用扯住链条,想用踏板的运转力量把链条带出来,整了半天链条纹丝不动,我忙出一头的汗。这都是什么破事!我心里暗暗骂着。
就在这时,有个大姐过来了,她身材瘦小,橙色环卫衣显得松松垮垮,像童子军穿着大号不合体的军服。她脖子上皮肤是黑褐色的,布满褶皱,露出一根根粗筋,这些粗筋从颚骨下钻进去,然后又在花白的两鬓露出来。
她看到我很着急,二话不说,放下手中的扫把,捡起路边一根粗树枝,想帮我把链条挑出来。试了试,树枝断了,但还没弄好。
我正沮丧地准备打车时,她用方言把正在整苗圃的大哥唤了过来。
大哥背略微有点驼,两只大手好像一对龙虾钳。油腻的头发,稀稀落落,软的像小鸭的绒毛,到处露出头皮。
大哥看了下,转回身,把他的小灰桶和铲刀拿了过来,蹲下来,一手用铲刀托起链条一侧,一手直接抓住链条另一侧,我转起脚踏板,一下就把链条给拨出来了。
我连声道谢,手也来不及洗干净,骑车赶去地铁站,终于卡着时间打卡上班。
原本早上出来糟透的心情一下晴朗了,下班后我骑车经过那段苗圃,没有看到他们。
后来我再也没见到他们,但陌生人善行带来的温暖,直到我写下这段回忆,和儿子讲述时,仍然在我心底。
02
生活很慷慨,给予很多我们感受善行的机会。
有位朋友和太太,女儿早上出行,在地铁口看到一个赤脚,浑身散发恶臭,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在垃圾桶内扒出别人喝剩的豆浆,蹲在路边就喝起来。
周边的人经过时,都掩住鼻子,避之不及。
朋友三岁女儿惊讶喊道,叔叔在吃垃圾!朋友没有回答,女儿眉头紧锁,充满疑惑,隔了会,惊讶地重复到:爸爸,叔叔在吃垃圾!他不会肚子痛吗?
朋友蹲下来对女儿说,爸爸请那位叔叔吃早餐,他走到流浪汉跟前,和他说了几句,给了他零钱,流浪汉站起来,恭敬地接过钱,扔掉豆浆走了。
朋友告诉女儿,有些人,比如刚刚的流浪汉叔叔,没有房子住,没有东西吃,没有衣服穿,他们可能是因为残疾,因为失望,看不起自己,也不爱自己,到处拣东西吃,过一天是一天,他们需要关爱和鼓励。
在美国,有些机构把流浪汉叔叔找来,给他们洗澡,刮胡子,然后带他们到一面大镜子面前,很多流浪汉叔叔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哭了,他们都忘记了自己还可以活成人样。很多叔叔出去后,都变好了。
我给儿子说了这个故事,儿子眨巴眼睛,似懂非懂。
03
前几天,带孩子去联洋广场看赛车总动员的电影,下了公交站台,在马路边,看到一个盲人盘腿坐在地上拉二胡,把着二胡的左手,袖子已经破成一缕一缕的,眼睛睁着,但是只有眼白,看不到黑色的瞳仁,身前发着一个金属敞开口的罐子,里面零星地放着几个硬币。
我从包里拿出硬币给儿子,儿子走过去把硬币轻放在罐子里,盲人听到声音,嘴角露出笑意,感激地点着头说,谢谢!
孩子回来后,怔怔地看着盲人,然后问我,这个叔叔眼睛怎么啦?我蹲下来轻声跟他说,爸爸到前面告诉你。
我们往前走了约二十米,我告诉孩子,这个叔叔眼睛看不见了,但他仍然努力想办法通过自己的双手来赚钱养活自己。我们是不是应该帮帮他?
孩子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他说,我的储蓄罐里有很多钱,除了可以买弹弹球和小汽车,还可以来帮助盲人叔叔。
刘备说:毋以善小而不为,毋以恶小而为之。
孩子的心纯洁无暇,是一片容易滋生善和美的土壤,你得到的善,你看到的善,你付出的善,如同一颗最美丽而有生命力的种子,在时间的涓涓细流滋润下,慢慢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