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真正想得入神,那只小猴子又爬到了他头上,他却浑然不觉。他准备起程,迎着朝阳,顶着这小猴子走在山路上。红色的太阳在冉冉升起,柔和的阳光照耀大地,它催着万物慢慢苏醒。凉凉的微风带着馥郁的花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鸟儿在山间叽叽喳喳飞来飞去。他闻着花香,身披朝阳,听着鸟儿歌唱,任凭思绪飞扬。
走了不多时,他发现路边一珠覆盆子长的不错,果实已呈绛红色,他便伸手去摘。就在此时,他发觉头上有水流下来。他伸手往头上一摸,毛绒绒的,他瞬时汗毛竖立,心里发怵,即速把它甩开了。原来是这小猴子尿了,它惊叫一声迅速逃走了。他定了定神,欲找点水把头上的尿给洗掉。
他找到了个水塘,大小约莫一亩,清澈见底,底部都是石子和沙土,鱼儿清晰可见。他放下箱笼和手里的东西,慢慢下到水里,鱼儿见到他都四处逃散去了。他洗好了头,看到一尾约莫一肘长的红色鲤鱼在向前游去,他一直看它游向对岸。他发现对对岸水里有件衣服,不对,好像是具尸体,他顿时打了个寒颤。他上了岸,走到对岸,果然是具尸体,他看的真真的,顿时他全身毛孔竖起。他一回头踩到那只小猴子的尾巴,它对着求真呲牙咧嘴一通惊叫,求真被吓得大声尖叫:“啊......”他松开脚后那小猴子迅速逃走了。
求真急忙收拾了下欲去报官,在山下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衙门。他在衙门口用力击鼓,一衙役带他到了大堂门口候着。
大堂正面墙上是一屏风,绘有海水朝阳图。屏风上方是一匾额,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屏风前高出地面一尺的台上是官阁,正中放着一三尺公案和一把太师椅。案上有文房四宝、惊堂木、两令签筒。两令签筒内分别放着红头签和绿头签数杖。红头签是刑签,下令动刑的。绿头签是捕签,下令捕人的。案的旁边有一木架,上置官印和委任状。官阁顶棚绘有鸂鵣朝阳图,左右各有两块肃静回避牌,前方左右各有一张小桌子和一把小椅子。官阁正前方有两块跪石,东面那块是原告石,西面那块是被告石,原告石比被告石短。大堂左右各一排衙役,他们的服装是淡蓝色的,头戴竹篾编成的喇叭形帽子,手里拄着水火棍,水火棍是上黑下红的。
知县从官阁东门进来,他头戴喇叭形官帽,是用竹篾编成的,外裹红色绫罗,顶上缀素金顶珠,在顶珠之下有一枝两寸长的翎管,翎管是用花瓷制成的,有一蓝翎插在翎管里,蓝翎是用鹖羽制成的,呈蓝色,羽长而无眼。他身穿深蓝色补服,前后为方形图案,里面有鸂鵣朝日图,里面还绣有海水和山崖样式。补服里面蟒袍上绣有五条四爪蟒,前后各两条,穿肩过背至前胸有一条。蟒袍上还绣有日、山、流云、八宝作陪衬纹样。水脚有江牙海水纹样,袖端为马蹄袖。
他眉毛细长,长着人中没有胡须的八字胡,下巴上的胡须扎成一根小辫子,就似一条老鼠尾巴按在下巴上。
当他在官阁里坐好后衙役们齐喊“威武”,并用水火棍有节奏地敲着地面。他右手拿起惊堂木欲拍案面,一不留神这惊堂木从他手里滑了下来,他急忙用左手去接,可是没接住,惊堂木跑到右手,他用右手去接,又没接住,惊堂木跑到左手,他用左手去接还是没接住,惊堂木又跑到右手。来来回回,左手到右手,右手到左手。最后还是掉在了地上,滑到跪石边上。一傍的衙役见状急忙捡起来呈给大老爷。他拿起惊堂木往案上一拍,发出响亮的声音,一直传到大堂外。“击鼓人上堂。”他喊道。
待求真走进大堂时,县太爷发话道:“是你击鼓?先廷杖三十。”
“廷什么杖啊,死人啦,我是来报案的。”求真回道。
“死人?”县太爷有些惊讶地说道。
“我一早在山上水塘里发现一具尸体。”求真接着说道。
“本县一向民风淳朴,从未有过命案,怎会在我这一任上出现命案呢?”县太爷这样说道。
“我看得真真的,的的确确是一具尸体。”求真说道。
县太爷看着求真对求真说道:“带本官前去一探究竟。”
随后他吩咐备轿,叫衙役们开道,又吩咐仵作紧随其后。
衙役们列好队,最前面的几个鸣锣喝道,举回避肃静牌,县太爷乘四人蓝呢官轿,看热闹的平头百姓尾随着列队。
他们到了那水塘边,那只小猴子正站在尸体上往水塘里尿尿,它看到这么多人出现在水塘边,吓得拔腿便跑,边跑边尿,这尿洒得到处都是。
县太爷吩咐衙役把现场隔离起来,再吩咐衙役把尸体打捞上来,而后叫仵作验尸。仵作根据尸体的状况判断死者为男性,约莫二十五,市贾模样,死了约莫两日,粗略地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外伤。
此时县太爷发话道:“本县一向太平,民风淳朴,百姓相处和睦,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会出现他杀,许是这后生碰到不如意之事在此自寻短见。唉呀!可惜啊可惜,可惜了这大好年华,可惜啊可惜。”
他正这样说着,一旁的师爷咳咳咳得不停发出咳嗽声,师爷想示意他别这么早下结论。他睃了师爷一眼,登时心领神会,他闭口不言了。
接着仵作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他发现死者后脑勺有被硬物击打过的痕迹,嘴里未有污物,且身上未有一点财物。由此可以断定死者生前已被人打死或者被打晕后扔在水塘里溺死了。
县太爷又发话道:“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居然有人在本县肆意杀人。此等凶人目无王法,狂妄至极。本县定当追查到底,揪出凶手,将其绳之以法,以还本县之安定。”
“好!好!”衙役们齐拍手连声叫好。
县太爷左右各睃了一眼,围观的百姓皆木木地看着。
“唉呀!可惜了这后生,正是太阳初升发出光芒的时候,却被恶徒夺走了性命。这恶徒实在是凶残,抢了银子亦就算了,还杀了人,这般花样的年华就葬送在这贼人手里。如若他父母亲人得知他的死讯该有多哀痛。”县太爷接着说道。并从眼角挤出几滴假惺惺的眼泪,衙役们亦是低头表示默哀。他拿出手帕擦拭眼泪,顺势向上翻着眼珠看看周围,围观的百姓依然木木地看着。
“此等恶徒本县定要严惩,为此后生讨回一个公道。作为一县父母,定会为百姓做主。百姓所盼的便是本县要悉力去做的,百姓的困难便是本县的困难,百姓的事便是本县的事。”他正这样说着,一个沙哑的声音穿过人群。
“大老爷,能不能帮我把我家的牛给找着,我的牛被人偷了,全家都指靠这头牛的,可怎么办哦!”一个老媪说道。
“老人家,怎么不早点到衙门报案呢?”县太爷说道。
“早报过案了,都过去大半年了,还没找着。”老媪无奈地说道。
“是谁办理的啊?”县太爷问左右衙役。
“是赵班头办理的。”有衙役回道。
“赵班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县太爷问道。
“此事已经转交给杨班头了,大老爷。”赵班头回道。
“此时杨班头正在外面办案,你先回去等消息。”县太爷对老媪说道。
“还等消息,都等了大半年了。”老媪嗫嚅着说道。
“我的两只羊什么时候帮我找着啊?都被偷了三个多月了,大老爷。”一壮汉发出洪亮的声音。
“这又是谁办理的案子啊?”县太爷问道。
“是范班头在办,老爷。”赵班头接口道。
“此时范班头亦正在外面办案,你回去等消息吧。”县太爷对壮汉说道。
壮汉不敢再支声,退回人群中。
此时,一后生上前说道:“一地痞阿六在墟市上欺行霸市,望大老爷为我们做主。”
后面几个人亦插话道:“是啊,是啊,大老爷。这阿六实在欺人太甚,时常要我们低价把货物卖给他。不听从他,他便会叫上同伙打我们。望大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此后生又说道:“大老爷,我们都是靠卖些自家土产过活的,这阿六这样欺压我们,叫人生计无着啊。”
此后生背后一老翁拉着此后生的衣袖,对他说道:“小辉啊,别说了,别说了。”
“哎呦,本县出了如此泼皮,真是本县百姓这不幸啊,对于此事本县定会调查清楚。”县太爷用哀怜的目光看着小辉他们,对他们说道。
“过会儿阿六便会去墟市,望大老爷体察民情,为小民做主。”小辉对县太爷说道。
“哎呀!本县想起来还有急事要处理,你回去等好消息吧。”县太爷说着便坐上了轿子。
“大老爷,大老爷。”人群里还有人叫道。
县太爷装作未听到,只吩咐起轿。衙役们列好队,叫百姓们统统让开道,回避肃静牌亦举好,前面衙役鸣锣喝道,后面衙役抬着尸体,百姓们亦跟在后头,都下山了。
那地痞阿六听说小辉在县太爷面前告自己,当夜便叫了几个无赖去小辉家一顿打砸,以示告诫。
翌日,小辉去衙门告状。班头只叫他回去等消息,会传唤那地痞阿六的。事后班头未传唤阿六,此事亦就不了了之了。
阿六得知小辉去衙门告他,便在向晚时分和几个无赖在小辉回家的路上埋伏,欲揍他一顿,让他不敢再报官。
小辉挑着青菜过来了,阿六他们拦住了他的去路,不由分说便上去打他。小辉把挑着的青菜甩了过去,抽出扁担便跟他们打了起来。小辉身强力壮,又拿着长长的扁担,故而没被这帮无赖得着便宜。但对方人多势众,小辉便边挥舞着扁担边撤退。最终只损失了些青菜,人未被打着。
翌日,小辉又去衙门告状,得到的答复又跟上次一样,班头叫他回去等消息,事后又没行动。
待小辉离开衙门后,一老媪来衙门认尸,当她看到尸体后霎时脸色煞白,当场晕倒。原来她是死者的母亲。
死者名叫泰无厌,以贩卖布匹为营生,本钱都是他母亲找乡民们错的,一后生肯定是借不到银子的,乡民们是看在他母亲所积累的信誉才出借给她的。利息为三分,故而这买卖除去利息后亦不算宽裕。
衙门得知死者身份后便对死者生前活动轨迹展开了调查,调查发现此懒汉跟无厌走的很近,有人看见过他和无厌死前还一起吃过酒。此懒汉平日无所事事,衣食全依仗父母,若无父母作为指靠,恐怕会饿死。他还嗜赌如命,输多赢少。据赌坊的人说他最近手头上银子有不少,还还清了在赌坊放贷人那里借的银子,最近几日都没来赌坊。
种种迹象都表明此懒汉很有嫌疑。以是,县太爷下令逮捕嫌疑人。衙役们开始行动起来,四处搜索此懒汉。说来奇怪,此懒汉平日常出没的地方这几日都没了他的踪迹。这让衙门的人更加确信就是此懒汉杀了无厌,抢了银子后逃跑了。
为了抓住此懒汉,衙门在各个交通要道贴出缉拿令。衙门很快便收到举报,此懒汉在附近的镇子上出现过。衙役们追查到镇上的一个赌坊,只可惜来迟了一步,此懒汉前脚刚走。
衙役们打探到了此懒汉的去向,便根据他的去向追踪他,在一食肆追上了此懒汉。此懒汉很是警觉,看到有衙役进入食肆便慢慢往后门退。衙役们看出此懒汉的意图便快步向前冲去。懒汉抓起桌上的一碗面砸中一衙役的脸,烫得那衙役哇哇叫。他又抓起一碗面砸中了另一个衙役的脸,这衙役舔了下汤汁,是温的,味道还不错。这衙役把脸上的面甩开后和第三个衙役一起冲了上去,此懒汉急忙把桌上的几碗面通通都倒在他们脚下。他们瞬间滑倒在地,其中一个撞在一旁的桌脚上。桌上的高脚小酒杯被震倒,在桌上滚了几圈,落在他头上。少焉,他头上起了个包。桌上的酱油瓶亦被震翻,酱油慢慢流到桌子边缘,而后倾流下来的酱油落在了他嘴里。
此懒汉成功地逃脱了。他心想还是尽快离开此地为妙,躲得远远的便无人识得他了。以是,他便决计南下。
翌日,他在一溪水边喝水,看到两个衙役在朝他走来,他第一反应便是逃跑。这俩衙役看到他逃跑便加速追了上去。眼看就要被衙役抓住了,突然从道旁蹿出一群猪,几个人被卷入猪群,都被顶到猪背上,一人骑着一头猪跟着猪群乱跑,时而靠拢时而分散。当衙役坐的猪向懒汉靠拢时,懒汉就抓起猪身上的粪便扔向衙役,衙役的脸上和头上都被扔满了粪便。当懒汉快被抓住时,他便猛踢对方的猪头,猪便跑向另一边,几个来回此懒汉都未被抓住。过不多时,带着懒汉的那头猪发现道边有可口的果实,它便跑过去吃起来。懒汉趁机跳下猪快步逃跑了,那俩衙役被猪群带走了。
这日,小辉又到衙门告状,那地痞阿六又去找他麻烦,把他家猪圈一角给捣塌了。这次赵班头决定去抓阿六,夜里带了几个衙役去阿六家,正巧阿六不在家,以是他们便在阿六家等着。少顷,一衙役从外面过来,他来到赵班头跟前,给了赵班头一小包东西,又跟赵班头耳语了几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而后赵班头吩咐收兵,衙役们便离开了阿六家,只吩咐阿六家人以后叫阿六收敛点,抓阿六的事亦没了下文。后来阿六又去小辉家打砸了好几次,小辉没再去报官了。许是乏味了,阿六打砸了几次后没再去找小辉麻烦了。
过了几日,那懒汉来到一渡船上。船上的座位都坐满了人,他只好站着乘船。少间,他又不想站着了。以是他对那一排坐着的人说道:“我屁股很尖的,只要一丁点位置便能坐着,你们可以挤出一点位置来吗?”那一排人亦未多说便挤了一挤,长凳一头腾出了一点位置来。懒汉便坐了上去,能坐上半个屁股。过不多时,船摇晃了一下,此懒汉顺势朝一排人那边倒了下去。他身边的那人对他说道:“你怎么往这边躺下来了。”
懒汉回道:“是啊,是啊,我刚才跟你们说过了,我的屁股是尖的,尖的自然是坐不住的,只能躺下来了。”
身边几个人一看是遇到无赖了,亦不跟他一般见识,纷纷起身站到了一旁。此懒汉一人躺在了整条凳子上。
船很快便到了对岸,此懒汉下了船。在岸上看到一老翁正欲挑两桶水,他便上前帮忙,把一桶水提到道路上。起先此老翁觉得遇上个好心人了,可万万没想到此懒汉把那一桶水提到道路上后揶揄了一翻此老翁顾自走了。面对这一桶水老翁实在难办,他只好找了一根绳子,滚来一块石头,绑了起来,和水分别绑在了扁担两头,一起挑到了道路上。他心里直诅咒这坏小子。
此懒汉来到一处西瓜园,看到西瓜不错,便想顺个西瓜来吃。他撬开栅栏门,刚踏进门地上有张网把他网住升到空中,挂在了树上,原来此处有个陷阱。
过了许久,那老翁挑着水朝西瓜园起来。他远远看到陷阱网住了一个人,他心想,好一个偷瓜贼,总算被网住了。待走近一看原来是那坏小子,把他乐得搬了一条凳子坐边上吃起了西瓜。
此懒汉对着老翁直嚷嚷:“老头,快放我下来,我还有要事去办。”
老翁回道:“坏小子,做坏事必得坏报应。”
懒汉说道:“我做什么坏事啦,我只是路过此地。”
老翁回道:“路过此地?你是想偷我的西瓜吧。”
懒汉接口道:“谁稀罕你的破西瓜,老子有的是银子,老子是大忙人,经过此地被你这破网给网住了,快放老子下来。”
老翁说道:“姓老的小子,你路过此地撬了我的栅栏门做什么?你不进我这栅栏门就不会被网住了。”
懒汉回道:“我没撬你栅栏门,我走错了路。”
老翁没理他,顾自在一旁吃着西瓜。
过不多时,有两个衙役经过此地。看到眼前的情形便欲上前一观。他们走到老翁跟前询问了一番,随后看看网中人,拿出缉拿令对照了一番。登时心中暗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把懒汉放了下来,绑了欲送往衙门。
“原来这坏小子是个逃犯啊。”老翁说道。
“谁是逃犯啦,他们抓错人啦。”懒汉回道。
“是不是逃犯县太爷说了算,快走。”一个衙役说着推了他一把。
衙役押着此懒汉来到衙门,待大堂内准备停当后他被押入大堂,衙役用水火棍敲了一下他的腘窝,他跪在了被告石上。
县太爷拿起惊堂木使劲拍到案上,但未拿稳,惊堂木向前飞了出去。他整个人都向前扑到案上欲接住惊堂木,可还是未接住,惊堂木飞到被告石前面。一旁的衙役急忙上前拿起惊堂木呈给了大老爷。
县太爷接过惊堂木后往案上一拍,声音回荡在大堂的每一个角落,此懒汉亦随之颤了一下。
县太爷发话道:“堂下之人可是眼高,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啊?”
懒汉回道:“小人是眼高,可小人没犯法啊,大老爷你是不是抓错人啦?”
县太爷神色威厉地说道:“抓错人,抓的就是你。你杀了泰无厌,抢了他的银子,这可是死罪。”
懒汉颇感讶异,他回道:“我没杀人,我怎会杀无厌,我俩是总角之交,亲如手足,我没杀人。”
县太爷说道:“本县早已调查过,你最近得了不少银子,定是杀了泰无厌后从他身上抢的银子。”
懒汉有些惊悸,他回道:“银子是我自己挣的,我没杀人。”
县太爷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自己挣的,你整日无所事事,靠什么挣。”
懒汉有些不安地回道:“反正是我自己挣的。”
县太爷捋了捋他那老鼠尾巴状的胡子说道:“唉呀!看来不让你受点皮肉之苦你是不会招了。”
此时此懒汉有些急了,他喊道:“我发誓,我没杀人,我真没杀人。”
县太爷从签筒里拿出一红头签扔了出去,衙役们按住此懒汉便对他用了笞杖之刑。懒汉痛得哇哇大叫,他噙着眼泪叫道:“我招,我招了。”
县太爷示意住手,衙役们停了下来。他发话道:“你的银子从何而来?快说。”
懒汉颤动着嘴唇说道:“是从王师爷那里偷来的。”
王师爷心头一惊,登时站了出来,大声说道:“胡说,我没丢银子,我家亦未被人盗过。”
懒汉看着王师爷说道:“我这两百两银子就是从你家偷的。”
王师爷回道:“我半辈子都存不了两百两银子,我哪来这么多银子让你偷啊。”
懒汉接着说道:“那天夜里我看到你跟一黑衣人在说话,我便躲到一旁偷听。你跟那黑衣人说到堤坝承包的事全包在你身上,他便递给你一包银子。而后我便尾随你到了你家,把这包银子盗走了。”
此时,大堂外的百姓开始议论纷纷,声音嘈杂起来。县太爷见状便连拍了好几下惊堂木,衙役们把百姓往外推远了些,嘈杂声便静了下来。此刻,大堂内的声音堂外的百姓听不清了。
王师爷急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声叫道:“血口喷人,你这是血口喷人。”他又对县太爷说道:“大老爷,不动大刑他是不会招了,望大老爷下令吧,若还不动刑他东拉西扯的连你都会被扯进来。”
县太爷从签筒里拿出几只红头签扔了出去,这懒汉被打得鼻涕眼泪都混在了一起,疼得直叫唤:“我已经全招了啊,我通通都招了啊,别打了,别打了。”过不多时,他昏了过去。
县太爷吩咐衙役用水把懒汉泼醒,待懒汉醒来后,县太爷对他说道:“唉呀!这笞杖之刑不好受吧,还是招了吧,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懒汉浑身没气地说道:“我已经全招了啊,再无半点隐瞒大老爷你的啦。”
县太爷看了一下顶棚说道:“还嘴硬,看来你还得再尝尝这棍棒的滋味。”说着他欲从签筒里拿令签。
懒汉见状登时叫道:“别打了,别打了,你让我招什么我招什么便是了。”
县太爷面露喜色,对他说道:“这就对了嘛,早招了就不用受这皮肉之苦了嘛。是你杀了泰无厌对吗?我们从水里把他捞上来时发现他后脑勺被人打过。”
懒汉无奈地回道:“是我杀了泰无厌,我用菜刀砍了他的后脑勺,扔进水里。”
县太爷说道:“谁跟你说用菜刀砍了他的后脑勺的,是石头砸的。”
懒汉回道:“对,是我用石头砸了他的后脑勺,扔进水里,是哪个水里?”
县太爷盯着懒汉的眼睛说道:“后山的那个水塘,都这时候了还想装傻充愣。”
懒汉说道:“哦,我把他扔进后山的那个水塘里。”
而后县太爷吩咐让懒汉在口供上签字画押,又叫衙役将其投入大牢。此事办成后县太爷便开始筹备他母亲三日后的七十大寿了。
县太爷欲将其母亲从别院接到衙门,便派人去接。他母亲坐着四人蓝呢轿,前面由衙役鸣锣喝道,举回避肃静牌,一队人浩浩荡荡来到衙门。
寿宴当日,县衙各处张灯结彩,县太爷的同僚们,县里的富户士绅,各商号掌柜皆前来贺寿。所带的礼物堆积如山,礼物多为点心匣子,匣子里面上方放着糕点、长寿面、鹿脯、飞龙之类,下方暗格藏着玉如意,夜明珠,宝石,银子等。
县太爷每逢有送礼人来到都是边接过礼物边向对方说道:“唉呀!人到了就好了,还送礼物干什么呢,下次可别这样,你能来我已经很多欣忭了。”
对方亦会回道:“一点薄礼,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而后寒暄一番请入内。
宾朋们和县太爷谈论最多的是那起杀人案,各个都争先夤缘。奉承县太爷是如何英明神武,算无遗策,明察秋毫,在短短几日内便侦破此奇案,还本县以太平,实乃本县百姓之福。听到宾朋们此番阿谀的话,县太爷很是欣忭。
待寿星入席后众人皆上前道贺,而后宾朋们按身份依次就坐饮宴。茶夫们端着菜品鱼贯而入,美味佳肴香气扑鼻,看着着实让人垂涎欲滴。
“好香啊!”求真坐在一桥边,边啃着一只鸡腿边赞叹道。正当他咬着鸡腿时一颗剥开的桔子落在了他头上,他朝桥上一看,几个小孩在那说着:“真难吃,太酸了。”说着又扔出一颗桔子,砸在求真脸上。
“小破孩,扔东西也不看一下,全砸我头上啦。”求真大声叫道。
那几个小孩见状撒腿就跑,求真亦挪到桥底下继续啃鸡腿。
他看着地上的桔子想起了小时候偷桔子的事。几个小伙伴叫他一起去一个桔子园,他稀里糊涂地跟着去了,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他和一个小伙伴在通往桔子园的路上等着,其他几个进了园子偷桔子。少顷,园主从山上下来,看到一帮小孩子在偷他的桔子,便跑过来欲抓住他们。这帮小孩子一见园主来了,便速即住回跑,求真亦跟着他们一起跑了。
而后园主找到了这帮小孩的父母,要他们出银子请个戏班来唱戏,并把这帮小孩的名字写在戏台上。这帮小孩的父母好说歹说才让园主取消了请戏班唱戏的这个想法,最后每人赔了好些银子才把这事了结了。甄掌柜只对求真说赔了好些银子,求真的盗窃之名差点要传遍整个镇子。此后求真再未做过此类事。
正在求真回忆这往事时,桥上传来两个人的对话声。其中一个说道:“眼高肯定不是真凶,是被屈打成招的,在衙门的酷刑之下无人能挺得住。后山那个水塘人迹罕至,杂草丛生,作为本地人泰无厌为何会出现在水塘边?他是在水塘边被杀还是在其他地方被杀后扔在水塘里?需仔细调查他的日常生活轨迹,才好断定是仇家寻仇,抑或是盗匪所为。”
另一个回道:“该从何调查起呢?”
“发现尸体的水塘,水塘周围,通往水塘的路,泰无厌贩卖布匹所接触的人,都需要调查。他母亲,还有他那个总角之交眼高亦需询问一番。”
“那个发现尸体的郎中要不要问问?”
求真听到那人谈到自己便从桥下探出头说道:“我所知道的事情定会跟你们交待清楚。”
他说着便走到那两人跟前,他们一个是衙役模样,另一个是书生模样。求真跟他们说道:“有什么我能帮上你们的尽管吩咐,我也很想知道这事的真相。”
“我是本县一衙役,名叫正亦,这位是本县第一聪明人陈秀才,我们是总角之交。”那个衙役模样的人说道。
“什么本县第一聪明人,一落榜秀才罢了。”书生模样的那人说道。
“你那是清高,不与他们一样与世浮沉,不跟他们同流合污。官场上哪个不是靠关系,靠送礼上位的,你不这样做就算再有能力也没用。”正亦说道。
“行啦,别说这些了,办正事吧。”陈秀才说道。
“是不是先去水塘看看?”正亦问道。
“不错,先去水塘找找线索。”陈秀才回道。
以是,求真跟着他们前往水塘,一路上跟他们说起发现尸体的经过。
过不多时,他们到了水塘边。正当他们全神贯注地寻找线索时,那只小猴子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向求真头上扔了一颗果实核,还咧着嘴笑求真。求真捡起地上的那颗果实核扔向那只小猴子,它往边上一躲,没扔中,它这时咧着嘴还拍着手揶揄求真。气得求真跑向那棵树欲抓住那只小猴子,当他跑到树下时,他发现树下有个坑。坑里有个圆形印记,跟小酒坛了一般大小,旁边还有不少血迹。求真登时喊了陈秀才和正亦过来。
“这里应该是杀人现场了。”陈秀才仔细查看后在坑边捡起一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铜片若有所思地说道。
正在他们谈话时,那只小猴子又扔了颗果实核砸在求真头上,它站在树上一阵捧腹大笑,结果没站稳掉了下来,掉到求真头上。求真欲把它扯下来,它使劲抓住求真的头发,求真越使劲扯,它亦越使劲拉求真的头发。陈秀才叫求真不要扯,靠在树上让它自己跑掉,求真照做后它蹿到了树上。
少顷,陈秀才说道:“我们去泰无厌的母亲和眼高那了解下泰无厌最近有些什么异常行为,庶几会有些眉目。”
以是,他们来到泰无厌的母亲那。提到泰无厌时这老媪潸然泪下,泣不成声。她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泪,跟求真他们讲述了泰无厌死前的一些情况。泰无厌死前的确有些异常行为,他整天都心神不定,有一日刚过子时他便抱着一小坛了,带着一锄头出门了,回来后还说要出远门一段时间。
离开泰无厌的母亲后,他们来到衙门大牢。提到泰无厌时眼高亦是悲痛欲绝,他都不敢相信前几日还在一起吃酒的这个总角之交会被人杀了,而且还被衙门认定是自己杀的。相互感慨了一阵子后,陈秀才问眼高道:“泰无厌最近有无碰到什么难办的事?”
眼高回道:“他没说起过,不过最近在一起吃酒时他常常心不在焉的,好似心事重重的,有时要叫他好几次才会反应过来。”
陈秀才接着又问道:“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眼高回道:“大概是前先日那次渡口附近火并事件后吧,他跟我说起过那晚的情形。他正拉着一车布往回走,突然一帮人相互厮打着朝他过来了,他便扔下车躲了起来。那帮人在车子边打了好一阵子后散开了。而后他捡起地上被那帮人扯下来的布,重新装好车后回来了。不过那车布不是他原来的那车布,我问他怎么回事。他欲言又止,只端起酒杯陷入了沉思。自那以后他总是这状态。”
“那次火并事件跟贩卖鸦片有关吧,当晚衙门接到过线报,不过他们临时换了地点,衙门的人扑了个空。”正亦说道。
“此事很是蹊跷,你去打探下那晚渡口附近火并的是些什么人,此事由你去做再合适不过了,我和求真去泰无厌的布店了解下。”陈秀才说道。
正亦回道:“此事容易,我在衙门打探下便会有结果了,等我的好消息。”
翌日,求真他们来到街市上。看到几个人很是嚣张跋扈,一边大摇大摆地走在街当中,一边叫喊着:“都给六爷爷把路让开。”还踢翻了街边一卖水果的水果筐。求真心想,难不成这便是那日在水塘边众人向县太爷告状的地痞阿六。今日有要事在身,改日定要收捡你。
他们到了泰无厌的布店,问了好些街坊,他们都说泰无厌这段时间都在正常做买卖,无异常举动,亦没看到什么可疑之人来店里找他。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求真问道。
“等正亦的消息吧。”陈秀才回道。
正亦打探到了那晚渡口附近火并的两伙人。一方是替洋人办事的,另一方是以黑牙和六指为首的一伙人,他们一个是一口黑牙,一个是六根手指,他们都是替李公子办事的。
得知是李公子的人,正亦和陈秀才心里都有些发憷,如若调查起李公子那事可大了,就算是县太爷亦不敢惹这李公子,何况他们这种小角色。
不过他们还是想弄清事情的真相,为死者讨回个公道,故而他们继续深入调查。
是日,县太爷派人来叫求真和陈秀才去衙门一趟。
县太爷问他们道:“你们在调查泰无厌的案子?”
陈秀才回道:“没错,现在事情有了些眉目,还在调查中。”
县太爷表情严肃地说道:“不要再查下去了,你可知道你们查的是什么人吗?”
陈秀才回道:“当然,李公子嘛。”
县太爷说道:“知道就好,到此为止吧。”
陈秀才说道:“我们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为死者讨回个公道。”
县太爷又说道:“何为真相,何为公道,这世上有很多事是不需要真相,亦不需要公道的。”
陈秀才回道:“泰无厌死前在渡口运布回来时碰两伙人火并。一伙是帮洋人办事的,另一伙是帮李公子办事的。李公子这边带着一盒金子,装在运布的车里去交换洋人那边的鸦片,洋人那边却用次等鸦片来交换,故而双方厮打起来。正好碰到泰无厌,泰无厌躲了起来,李公子这边的人在慌乱中拉走了泰无厌的车。过后泰无厌拉着装金子的车回来了,他发现车子里的金子便把金子藏在后山水塘边。后面便是李公子的人黑牙和六指来向泰无厌要金子,泰无厌自然是不肯轻易交出,黑牙和六指便胁迫他交出金子,在水塘边上他们拿到金子后便将泰无厌杀了。我还在案发现场找到了一样东西,黑牙是烟不离手的,此物应该是他烟杆上掉下来的装饰物。”
县太爷说道:“就算是黑牙和六指杀了泰无厌,你有证据证明是李公子指使的吗?”
陈秀才回道:“正在调查,我叫正亦先追查黑牙和六指。”
县太爷吐了口气说道:“停止调查吧,如若让李公子知道,别说你们了,连本县都小命难保,本县就一小小芝麻官,得罪不起啊。”
听了县太爷这句话陈秀才背后一凉,咽了一下口水,这话着实让他感到害怕。
县太爷接着说道:“那日渡口贩卖鸦片的事本县早就接到过线报,一边是洋人,一边是李公子,本县根本不敢去抓,故而错过最佳时机。况且李公子还给过......”
县太爷话题一转,他说道:“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是由不得我们自己的,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正当县太爷这样说着,正亦进来了,他一进门便说道:“断了。”
“什么断了?”陈秀才问道。
“线索断了,黑牙和六指昨晚被洋人枪杀了。”正亦回道。
“怎么回事?”陈秀才接着问道。
“昨晚他们去洋人那买货,结果言语不合便厮打起来,杀了洋人的一个手下。他们平时仗着李公子的威势嚣张跋扈惯了,可洋人不吃这套,拔出洋枪把他们给杀了。”正亦说道。
听到这县太爷心中暗喜,表面上装作心里感到一阵惆怅的样子说道:“唉呀!可惜啊,此案就此了结吧。”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一丫鬟跑了进来,慌里慌张地说道:“不好啦,老夫人头痛病犯啦!”
县太爷叫上求真速即赶到内室,他母亲正头痛的厉害。求真看后便叫丫鬟给她揉捏头部,又对县太爷说道:“老夫人的头痛病需用童子尿治疗。”
县太爷诧异地问道:“童子尿?”
求真回道:“不错,童子尿煮开后待不烫嘴时服下,此事交由我来办吧。”
随后求真要了一只碗出去了,他来到一处茅厕,站在约莫一丈远的地方等着。少顷,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孩经过茅厕。求真快步上前问道:“可以接你的童子尿到这碗里吗?”
那小孩回道:“童子尿,你这糟老头子看不起人啊,老子都有三个女人了。”说着走开了。
求真脑袋上方好几只苍蝇嗡嗡作响,他一边赶苍蝇,一边随口说道:“什么世道啊,没大没小的,太没教养了。”说着他站回了原来的位置。苍蝇一下在他左脸,一下在他右脸,一下又在他头上。他是一下拍左脸,一下拍右脸,一下又拍头上。
过不多时,一小孩过来尿尿,求真蹲下来接到了一些童子尿。而后,又有两个小孩过来尿尿,求真叫他们尿碗里。一个在尿时另一个等着,后面那个憋得实在受不了了,双腿夹着双手不停地抖动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第一个尿完后,终于轮到他了,由于憋得太久了一下没控制住,全喷到了求真脸上。这小孩一脸惊讶地张开嘴巴定在了那里,随后眼珠子转了几圈转头跑了。
求真回到衙门时老夫人的头没那么痛了。求真把童子尿煮好后给老夫人服下,县太爷给了求真一两银子,而后求真离开了衙门。
求真离开衙门后到了一溪水边洗了脸,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正在擦脸上的水时他看到阿六晃晃悠悠地朝他过来了,求真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对他说道:“你是那个地痞阿六吧,今日我要替那些受你欺负的百姓教训你一顿。”
阿六回道:“快给六爷爷把路让开,不然让你满地找牙。”
求真笑道:“我看今日满地找牙的是你。”
阿六撸起袖子欲上前揍求真一顿,因他喝了酒,路都走不稳了,踩到一块小石头上,人往前一倾,到了求真跟前。求真顺势一拳打在他鼻子上,瞬时鼻血喷了出来,他倒在了地上。求真再踢了他一脚,对他说道:“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别人就见一次打一次。”说完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