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长安是在2016年10月的某一天去世的,那天和任何其他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天气明媚,秋高气爽,甚至连乌云都没有出现,更别说绵绵不绝的秋雨了。
曾见过春风桃李花开日,却不知道秋雨梧桐叶落时竟然这样难得。现在想想在长安的一所学校里,每当秋季来临,每当冷雨袭来,两旁行道树的梧桐叶旋转的下落,整个场景的色调是灰色的,有些冷寂,浑身凉意。你就看着空中旋转的叶子,慢慢的加快,慢慢的上升,好像要带你回传说里去。
后来,当大家讨论到这个人的时候,甚至连他最后在世上活了多少年都莫衷一是。有的人说刚好25周岁,有的人说差不多有6年,有的人说整整一年。
不过,人们最后听说,他在生命最后的阶段常常向身边的人忏悔他这短暂的一生,他说他内心里总有些不安与惭愧,这些不安与惭愧倒也不是因为什么大是大非的过错,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只是一种无能无力的懊恼,可是却总让他挥之不去,他不能把这些忏悔带到坟墓里去,他要向他们表达最后的歉意以求得他们的原谅,这样他也好心安理得的离去。
首先是俊姐,虽然是狼人游戏里的一个无辜眼神的欺骗,但是却让他深深的惭愧,愧对一份执着信任,不管从什么角度讲都是他不能接受的,如果是他用语言天赋在游戏里骗的大家晕头转向那还可以接受,可是他用的是眼神,单纯而无辜的眼神,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心有戚戚焉!然后就是老白了,老白的奶奶过世时,他没能帮助分担任何,同事加兄弟,他觉得这太不应该,但却从未提起过这个话儿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还有就是爱过他的和他爱过的人,总觉得愧对他们,因为他的幼稚,他的懦弱,他的无奈。最后是给他的父母和亲人们,深情厚谊此生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再慢慢回报。听说人死后会有一道光,灵魂也会和光同尘,随风飘散,就且让它这样去吧!
听他自己讲来,他生命里的24年都像在娘胎里孕育,只有这最后一年,他生出来的最后一年才能算作真正的生命。所以他也备加珍惜,他用勇气魄力和不惜一切的执行力,杀伐决断,寻找着属于自己生命的乐趣和意义。
他用20万字几乎全景的纪录着自己的生活,但称不上是文青翘楚;他用上万公里的辗转行程走遍中国的寸寸河山,仍然算不得浪子班头。他给父母最真实的陪伴,给他们享受他能提供的高级行程,可是仍然称不上贤良孝子;他给朋友最诚挚的帮助,给他们以心换心的交流与支持,可还是算不上挚友亲朋。
他只是想记录下这一年自己的勇气,决心,毅力和坚持,他想记录下他对生命科学的好奇和热爱,他想记录下追风少年的那种感觉,他想让自己的这点求知欲望和学习能力能被记录在这些浩瀚无垠的文字里,他想如果有来生,如果他还能有点记忆,如果他有幸能再读到这些文字,他能够想起来这就是当年的自己,想起自己的意气,自己生杀决断的魄力,自己一意孤行的胆略,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勇气,想起自己对生命科学和文学史学的那份热爱,还有那份像小动物一样永远都不曾泯灭的好奇心。想起自己曾经大而无当的梦想,想起自己曾经也是布衣一介,也有无数的不安,踯躅与彷徨。想起自己曾经憧憬过的生活,灯火和远行,想起梦中远方的朋友和一个个美妙的秉烛夜谈。想起这就是那个曾经未被生活蹂躏的少年,曾经的誓言里有着万丈豪情:云中有志,背上有鞍。
他总说:井底之蛙只有一线之天,登山之人方知天外有天。
他还说过:他活着的原因是因为生存本身,因为爱,因为对知识的渴望,因为对人类苦难无法遏制的同情。
……
他说过的话太多,不会有人记住,也不会成为格言,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将随风飘散,也许就在明天,人们就不会记得这个人的存在。每当后人读到这个叫半夏长安的写得狗屁不通的文字时,或许会嘲笑他的眼界与胸怀,或者嘲笑他才疏学浅,逻辑混乱。不过不管怎样,这些都将证明他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鉴于他没在这个世界上做过一件惊天动地,利国利民的大事,所以也便不能引用"知我罪我,其唯春秋"这样的语句来当墓志铭,或者最后的遗言啦!
不过,如果有来生的话,能认出他的人,一定要记得告诉他,在半夏时节,在长安,他曾遇到并结交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良师益友,在那里在那个时节,他也同样遇见过爱情还有后来的爱情,他对那座城市那个季节的留恋都是缘于此。
当然对这个世界的深情是缘于无数让他念念不忘的食物,所以以后清明,如果谁要去给他上坟,多烧点五道口的枣糕王,南京的盐水鸭,北京的炸酱面,最好再来点鸭血粉丝汤,如果方便的话,再给来点根据地的烧烤和锦州的烤生蚝,顺便再来一斤白酒。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剩下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
哎,总是说不到半句话就得提到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