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巨育新
麦子熟了,父亲不再拿着磨好的镰刀,披星戴月地走进麦田,猫着腰身,一个劲一个劲地向前割麦子。然而,那麦香的清甜,依稀地可以闻到,可童年里龙口夺食的场景再也看不到了。
记得那个时候,父亲早已霍霍地磨好镰刀,带着全家人游鱼般蹿动在麦浪中,收割着喜悦的麦子。烈日当头,汗滴润土,脸上汗珠直往外冒,衣衫被汗渍浸透了,手腕、脚腕黏着汗液与麦叶上扬尘混凝成灰色的泥巴。近午饭时,才收割了两架子车的麦子。这时,母亲和哥哥继续收割,我和父亲开始装车往回拉。麦子上场了,村里仅有几台手扶拖拉机,需要提前预约,然后一家接着一家开始碾场。碾麦子要好天气。一大早,先摊场,晒上一阵子,要翻场,翻上几遍麦穗麦秸干到了才能开始碾。碾场还要翻两遍。碾好了,要用木杈把麦秸挑到远处,堆成一绺后,剩下麦子和麦糠还有短麦草混搅在一起,这就要扬场了。扬场秘诀多得很,大有讲究。有风要扬场,无风也要扬,各有讲究。有风叫顺扬,无风叫撇场。有的人一生不会扬场,围着麦堆子打转转。在这个时候方显行家里手,谁是权武把式!扬场的过程要掠场,掠场也有技巧。有句话说,掠场递草,一辈子都落不下好。可见掠场的重要了。场掠不好,扬得再好也不行,将来的麦堆了还不干净啊!晒麦子是最幸福的事。若天气好,老天睁眼,十天就好。若逢阴雨连连,脱粒的麦子会烧枝出芽,未收的麦子在穗上发芽。场上晒
麦子,我们小孩的职责就是看场晒麦子。大人们就重复着收割碾晒,一家人累并快乐着,毕竟是丰收的喜悦,所有的汗味早就被浓烈的麦香带走。
麦子入仓,场活完了。碾麦场一角堆起了高耸的麦草堆,场上光滑平整。这时,麦场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园。傍晚或月朗星稀时,在微风凉意中,我们抛弃了一切烦恼,约上小伙伴们在麦场上,滚铁环、打猴、翻跟头、摔跤等等,再就是跳麦草垛子,从麦草的高处往低处跳,柔软、光滑的麦草,怎么玩都不会受伤。其实,最好玩的就是躲猫猫。把麦草垛子挖一个洞,钻进去用麦草堵上,天衣无缝。只有细心看会发现麦草是虚掩的,轻轻走到跟前一拨,十拿九稳就抓到了。玩累了、困了,顺势躺在麦草上,那种清香与汗香有着独特的味道,有时会舒心的进入梦境,那种感觉多少次,比现在睡席梦思床的感觉都好,这才是真正的接地气啊!有多少次在麦秸上的梦,被父母亲唤儿回家声中搅醒了!不过那种余味的麦香真是太甜了。你用嘴咂吸那洁白的麦杆,也是甜的!
如今,收割机进地了,父亲一个人站在地垄旁,收割机把麦粒倒进了三轮车厢,麦秸被粉碎还田了。不用割麦,不用碾场,扬场掠场了,麦草垛少了,麦香味淡了,孩子们也没得麦草垛玩了。有关收麦的种种场景,只能成了永远的故事,成了年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童年的麦香,也只能沉淀在记忆深处了。